城墙上的厮杀终于在午后渐渐停息。
北齐军丢下满地的尸体和伤员,像潮水一样退了回去。城头上的士兵们瘫坐在血迹斑驳的墙垛边,大口喘着粗气,有人捂着伤口低声咒骂,有人盯着自己染血的手掌发呆。
赵羽扶着城墙垛口,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胸口那道伤还在隐隐作痛,刚才指挥守城的时候硬撑着,现在一松懈下来,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力气。
“殿下!”武飞雪快步走过来,眼神在他脸上扫了一圈,“您受伤了?”
“小伤。”赵羽摆摆手,声音有些哑,“伤亡统计出来了吗?”
“死了二十三人,重伤四十一人。”武飞雪顿了顿,“比预想的少。”
赵羽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去安排抚恤。另外让人把城下那些陷阱重新布置一遍,他们很快会再来。”
武飞雪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王瑾站在不远处,看着赵羽靠在墙垛上闭目养神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殿下,您……”
“王大人想说什么?”赵羽睁开眼,语气平静得让人摸不着头脑,“是想问本王到底藏了多少东西,还是想问本王是不是早就在图谋什么?”
王瑾被噎了一下,讪讪地笑:“殿下多虑了,下官只是……”
“只是突然发现,你以为的废柴,其实没那么废。”赵羽打断他,嘴角勾了勾,“王大人,你在京城待久了,总以为边关就是个垃圾堆,随便派个人来就能收拾。可你知道吗?垃圾堆里也会长出东西来。”
王瑾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拱了拱手,灰溜溜地退下了。
赵羽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讥讽。
不过很快,这丝讥讽就被突如其来的剧痛打断了。
他胸口的伤口像被火烧一样疼,整个人差点栽倒在地。他咬着牙扶住墙垛,手指死死抠进砖缝里,指甲都快断了。
“殿下?!”
一个士兵发现了他的异样,慌忙跑过来扶他。
“没事。”赵羽推开他,“去忙你的。”
他踉踉跄跄地下了城墙,一路扶着墙走回自己的住处。推开门,反手把门栓插上,这才一下子瘫倒在床上。
冷汗顺着额头滴下来,湿透了枕头。
他费力地解开衣襟,胸口那道伤口已经渗出血来,伤口边缘还泛着一层诡异的黑气。
“该死……”
赵羽低声咒骂了一句。
这伤是几天前在藏经阁跟沈云起动手时留下的。那混蛋不知道从哪学来的邪门功法,出手狠辣得要命,要不是他当时灵机一动,用精神力把对方拖进自己构建的精神世界里直接弄死,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他了。
可那一战耗尽了他所有的精神力,连带着这道伤口也变得格外难缠。
他挣扎着坐起来,从怀里摸出那本泛黄的古籍。
这是他几个月前在一个破庙废墟里捡到的,当时以为就是本普通的旧书,谁知道翻开一看,里面记载的全是些匪夷所思的精神力修炼法门。
赵羽一开始也不信,可架不住这玩意儿实在邪门,他随便试了几招,还真就有了效果。
那天在藏经阁,要不是这书突然自己翻开,他根本不知道原来精神力还能这么用。
现在他只能指望这书里记载的疗伤法子能救他一命了。
他翻开书页,按照上面记载的法门开始调息。
一缕缕微弱的精神力从识海中流出,顺着经脉游走全身,每过一处,那种灼烧般的疼痛就减轻一分。
不知过了多久,赵羽终于缓过劲来。
胸口的伤还在,但那层诡异的黑气淡了不少,至少不会再要人命了。
他躺回床上,盯着房梁发呆。
沈云起死了有一阵子了,到现在还没人来找他麻烦,说明要么是没人发现尸体,要么就是发现了但还没查到他头上。
可这事儿不可能一直瞒下去。
沈云起好歹也是蜀山的内门弟子,他爹在朝中还是个有点分量的官,这要是查起来,早晚会查到他身上。
赵羽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头疼得要命。
他本来只是想在龙牙镇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苟一苟,等时机成熟了再想办法翻身,结果倒好,先是被北齐军围攻,现在又惹上了这么个烂摊子。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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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赵羽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
“殿下!殿下您起了吗?”
周翰那张笑嘻嘻的脸出现在门口,手里还端着个食盒。
“我说周大人,您这是干嘛呢?”赵羽打着哈欠开门,“大清早的送温暖?”
“嘿嘿,这不是听说殿下昨天守城辛苦,特地给您送点好吃的嘛。”周翰把食盒往桌上一放,“您瞧瞧,这可都是从蜀山那边弄来的,外头可吃不着。”
赵羽掀开盖子看了看,里面摆着几样精致的糕点和一壶热茶,闻着确实挺香。
“行啊周大人,有心了。”赵羽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对了,最近蜀山那边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老样子呗。”周翰在旁边坐下,也拿了块糕点吃起来,“就是最近好像出了点事,听说死了个内门弟子,搞得上上下下都挺紧张的。”
赵羽手一顿,面不改色地问:“哦?什么人?”
“叫沈云起,听说过吗?”周翰摇摇头,“我也不太熟,就听说他爹在朝里当官,跟我家老头子还是政敌呢。”
赵羽心里咯噔一下,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政敌?”
“可不是嘛。”周翰咬了口糕点,含糊不清地说,“沈家那老头跟我家老头在朝堂上掐了好几年了,谁也不服谁。不过这跟咱们也没啥关系,人死了就死了呗,又不是咱们杀的。”
赵羽笑了笑,没接话。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脑子里快速转着。
沈云起的父亲跟周家是政敌,这事儿倒是个意外之喜。如果沈家真要查起来,周家说不定还会帮着拖一拖。
但问题是,他怎么知道沈云起练的那些邪门功法是从哪儿学来的?
那天在藏经阁,沈云起用的那招阴损得要命,一看就不是正道功法。蜀山号称名门正派,怎么会有弟子练魔宗的东西?
除非……
“周大人。”赵羽放下茶杯,“你在蜀山待了这么久,知不知道他们内门弟子平时都跟些什么人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