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夫妻俩带着三郎和默言返回了云城,明年的院试,三郎容不得疏忽。
三郎一回到三院自己的院子,立即开始温习课业,练习书法。
一日不练字,手法就有生疏感,默言站在少爷身旁研墨,墨汁浓稠后,他拿起自己的毛笔,也在毛边纸上练起字来。
冯铭轩和禾娘坐在前院的厅屋里,他握着禾娘的手道:“娘子想如何对付余寡妇?我吩咐顺子和冯武按你的意思去做。”
余红儿去年二月生下了一个儿子,顺子早就告诉二少奶奶了。
“相公,余寡妇去村里散播谣言,害得阿奶担心致死。不报复她,我觉得对不起阿奶!
相公,只是错在余寡妇,一人做事一人当,还是不要牵连到余红儿吧!”想到余红儿的儿子才一岁多,禾娘有些于心不忍。
冯铭轩在心里感叹娘子真是善良,依他的性子,他就要设计向陶佳敏的夫人捅破,她相公养外室的事,余红儿由得陶夫人去发落。
余寡妇么,冯铭轩则不会轻易放过她,嘴碎的妇人么,套麻袋送到铁山去挖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挖矿,让她的后半生在挖矿与后悔中度过!
“相公,你可想好了怎么对付余寡妇?”禾娘好奇了。
“娘子,你说把她卖去养猪大户人家养猪可好?”冯铭轩自是不会同娘子说真话。
养猪?禾娘想了想,养猪算不上辛苦吧,只是余寡妇和余红儿住在外墙巷,虽算不上锦衣玉食,也比农户家里强了不少。
再加上这两年在城里享受到了富人家的生活,虽然没有奴仆服侍她们母女,毕竟是衣食无忧的生活。
把余寡妇卖去养猪,这落差就够她受的了!
“相公,余寡妇这么大年纪了,卖不了几两银子吧?卖她的银子,我们家可不要!”禾娘觉得让余寡妇去养猪不错。
“娘子,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妇人,能卖出去就不错了。放心!我们家不缺那几两银子。”冯铭轩勾唇一笑,“银子扔进余红儿家的院子里吧!”
禾娘默默的想了想,余寡妇害死了阿奶,只是她究竟是从哪里听说的,冯家把她赶出家门的谣言来呢?
“相公,你不觉得可疑么?余寡妇住在外墙巷,究竟是谁告诉她我被赶出家门的?”禾娘皱着眉头,眼中满是疑惑。
冯铭轩微微一怔,随即陷入思索:“娘子所言极是,此事背后定有蹊跷。”
他摸摸下巴,分析道:“余寡妇在村里说,她是在绸缎庄听到贵夫人的谈论。娘子,这个贵夫人……?”
禾娘惊讶的瞪圆了眼睛,“相公,会不会是张晗胭?我在云城结交的夫人是不少,但也只是在喜宴上略略交谈几句。也不存在与她们交恶,谁家的夫人有那闲心去编排我们的家事?”
冯铭轩冷下脸来,不悦的道:“娘子这么分析,很有道理!定是大嫂去绮罗铺,故意散播出谣言来,恰巧被余寡妇听见了!”
禾娘气得柳眉倒竖:“相公!定是张晗胭又害我!”
冯铭轩背着手在厅屋里来回踱步,脸上阴沉得可怕。
他在心里思忖,大嫂还真是视娘子为眼中钉啊!娘子三年内无所出,大嫂定然是不想娘子的娘家人好过,她在城里传出口风,这不就遇上了余寡妇这个嘴碎的妇人,跑去胡家村散播谣言,闹得整个村子人心惶惶。
不好!眼看三年期满,大嫂定会给府城的大伯父,大伯母去信告密!
大嫂看来是不把娘子赶出家门誓不罢休了……
冯铭轩挨着禾娘坐下,搂她入怀道:“娘子,大嫂现在身怀六甲,我们暂时不能与她正面交锋,防止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了意外,她好赖在我们身上。
子嗣的事是大事,阿爹阿娘都在对她忍气吞声,你更不能因为这事被她算计!
这一次,我自会去和大哥说个清楚明白!”
禾娘气红了眼,相公的分析在理,暂且只能忍下这口恶气。
但是余寡妇成了张晗胭的帮凶,相公卖掉她去养猪,禾娘再也没了愧疚之意!
云城与独城的交界处有一座不知名的山,因为整座山的肚腹里埋着连绵的铁矿,所以这山便取名为“铁山”。
两城因铁山的归属相争多年,最后知府上报朝廷,铁山归属朝廷,由云城与独城共同管理,共同开采。
除了两年一役的两个县城的役夫去铁山挖矿外,两个县城的犯人也都没有关在监牢里,而是被押去铁山挖矿。
铁山脚下有一处“无名营”,营里无旗无鼓,是负责挖矿的犯人居所,犯人只要进了铁山,只有活着进去的犯人,就没有活着走出来刑满释放的犯人。
铁山脚下永远只有铁锤砸在矿石上的回声,日日替犯人报更。
离无名营二十丈远的东边,还有一座小营,营栅依山而建,栅门用废铁建成,锈迹里夹着暗红的旧血。这个营里关着的都是女犯,女犯在这里除了做无名营的男犯早晚两顿饭食外,就是戴着脚镣在旁边的山上打柴、种菜、浣洗看守官差的衣物。
进入铁山的山口处,依山建着十几排木屋,这里是服劳役挖铁矿时,役夫们的居所。
这天夜里,女犯营里送来了两个扎紧袋口的麻袋,负责看管矿山的游副将吩咐女犯营的饭头阿釜:“年长的妇人没有犯律法,且让她在这里受受磋磨。
如若有人来赎她,且随她去。如若没有人来寻,任她自生自灭!”
阿釜恭敬的应是。
她朝石头房子里一招手,立即上来四名戴着脚镣的女犯,打开捆绑麻袋的绳子,抬起麻袋倒下一锦衣丑妇……
女犯营很是被老妇的哭嚎声生厌了几日,妇人喋喋不休的说她是城里有钱人家的岳母……
每个女犯都在忙着做自己的事,没有人与老妇说话。事情没做完,一个野菜窝窝头的早饭都没有,拖着脚镣做事,行动不便,但还得强打精神去做。
老妇嫌弃窝窝头不好吃,然后窝窝头立即被其他女犯抢走了,立即塞进嘴里,直接咽下去,噎得白眼都翻出眼眶了。
慢慢的老妇不说话了,说话浪费口水。女犯每天一人仅仅半陶碗黑泥水,碗底还有不少铁屑。
她也不敢嫌弃窝窝头带着腥味了,饿了几天,路边的野草都被女犯扯起来吃了。
她边抡起铁锤敲打碎铁,边回忆她被装进麻袋里时,一个男子警告她,她是自食恶果,怨不了别人。
她不懂那四个字是何意思,她在想她最近究竟得罪了谁?她每天盼望女儿和女婿来这铁疙瘩山救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