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在前院的正厅待客,禾娘在菊韵嬷嬷和小桃的陪同下去了膳房。
有客人来了,还是相公最好的朋友。成亲那天,听相公说刘郎君还陪着一起去亲迎了自己的花轿,禾娘想着得好好招待客人,不能失礼!
正在准备膳食的冯诚、冯信和艾婶儿见二少奶奶进来了,连忙恭敬的行礼。
禾娘微笑道:“不必多礼,今日有贵客临门,我来看看膳食准备得如何了。”
冯诚站出来,恭敬地说道:“回禀二少奶奶,午膳准备了清蒸鲈鱼、糖醋排骨,还有一道滋补的老母鸡炖汤。外加油炸花生米和荷叶粉蒸肉,炒青菜。少奶奶可觉妥当?”
主菜有四道,加上小菜和青菜,禾娘微微点头,思索片刻后道:“刘郎君是相公好友,这些菜很好。还有刘郎君的随从,也不可怠慢了!”
膳房里的众人都齐声应诺,今日的客人,既是二少爷的好友,又是新宅的第一位客人,自是应当盛情款待。
禾娘又叮嘱道:“食材要选最新鲜的,每道菜都要用心做,可不能失了礼数。”
众人又齐声应下,随后便各自忙碌起来。
看过了食材,禾娘也放下心来。
回到二院,禾娘看到小绿正举着竹竿驱赶樱桃树上偷食樱桃的鸟雀,一颗颗圆润饱满、红得发亮的樱桃在绿叶间若隐若现。
禾娘走到树脚下,抬头看看红艳艳的小果,笑着问询:“小绿,这樱桃可甜?”
小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恭敬回答:“回二少奶奶,婢子尝了一颗,可甜了,有一点点酸味。二少奶奶可要尝尝?”
禾娘看着满树的樱桃,心中有了主意,“吩咐小文和小武摘些吧。”
小绿欢快的应了一声是,放下了竹竿去找冯文了。
午膳冯铭轩和刘逸凡在正厅用膳,管家和顺子陪着刘备在偏厅用膳。
禾娘不用小桃和菊韵嬷嬷伺候,她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花厅里用膳。
冯铭轩陪刘逸凡饮了一杯酒后去了花厅,见妻子孤单单的一个人吃饭,于心不忍,只是陪了好友就不能陪妻子。
禾娘安慰相公去陪客人,不能撇下客人失了礼数。
刘逸凡自是知晓好友离席是去看望妻子的,新婚夫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他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些羡慕,这样的小日子自是惬意啊!
冯铭轩安心的回桌陪着好友饮酒,推杯换盏,偶尔交谈一两句,也是刘逸凡对良缘红赞不绝口。
膳后,冯铭轩带着刘逸凡去了三院,两人坐在凉亭里饮茶,此时凉风拂面,鱼池里的锦鲤在荷叶间嬉戏。
刘逸凡看着这美景,不禁感叹:“轩弟,你这日子过得真是惬意,有美妻相伴,又有如此雅致的庭院。待明年生下孩儿,轩弟就圆满了!”
孩儿……
冯铭轩想起了肉滚滚的侄儿冯修余,嘴角上扬,成亲了自然就会有孩儿。
只是娘子还小,倒也不急。
冯铭轩笑道:“刘兄若喜欢这院中的景致,日后常来便是。只盼冬日下雪,我与刘兄在梅林煮茶才是一大乐趣!
再者,刘兄家中的院落里种的都是草药,更具独特雅趣!放眼云城,也只有刘兄家中的庭院中用药草装饰!”
正谈笑自若间,禾娘带着小桃端着茶点走了过来,主仆二人先给刘逸凡见礼。
“刘兄,相公,尝尝这樱桃蜜饯,是膳房新做的,解解油腻,樱桃是家里院子里新摘下来的。”禾娘温柔说道。
小桃将茶点摆放在石桌上,再退回二少奶奶身侧。
刘逸凡尝了一口,赞道:“这蜜饯清甜可口,弟妹好巧的心思。”
冯铭轩看着妻子,满眼爱意,他的心念一动,山上的山果可以酿出良缘红,这樱桃……
禾娘又陪他们说了几句话,便要悄然退下。
冯铭轩看看妻子,温声道:“娘子,刘兄医术精湛,我们不妨让他替我们把把脉,送上门的大夫,不用白不用!”
刘逸凡微微一笑,“也好!轩弟和弟妹新婚,我就卖弄一番,替二位诊个平安脉!”
小桃搀扶着禾娘坐在二少爷身边,用丝帕遮在手腕上后,再把衣袖往上拉了寸许。冯铭轩起身,把自己的衣袖垫在石桌上后,再把妻子的手腕放在衣袖上。
刘逸凡在心里暗叹一句,轩弟真细心!已是初夏了,他还担心弟妹的手腕在石桌上受凉…
他伸出右手将食指、中指、无名指轻轻搭在禾娘的手腕脉门上的丝帕,微闭双目,仔细感受着脉象…
菊韵嬷嬷匆匆赶来后院,见到刘公子替二少奶奶把脉,刘公子的神情有些凝重。
菊韵嬷嬷和小桃同时提起了心。
冯铭轩则见多不怪,在书院念书时,刘兄经常给同窗们把脉,每次把脉都是凝重的神情。
禾娘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大夫把脉,她的心里倒是很安定,她确信她的身体很好。
她的思绪陷入回忆中,除了娘亲不在的那一年,她跟着阿爹去赶集……
那时候家中还没有置办独轮车,阿爹挑着一担柴火去镇上售卖,禾娘提的小篮子里只有十几个鸡蛋。
回来路过林员外家门前的路上时,林二傻子“嘿嘿嘿”笑着朝她扔大石头。惊得她飞快的跑着躲石头,结果重重的绊倒劈叉摔了一跤,裤子擦破了两个大洞,两条腿上都摔出血了,至今还有疤痕。
她被阿爹背回家,上茅房时,看到亵裤上有一团血……
她以为屁股摔坏了,在屁股上摸了半天也没有感觉哪里疼,除了腿疼。
亵裤上的血,十一岁的禾娘哪里知晓她那重重的一摔失去了什么?
就是现在,她都不知晓那是哪里的血。
腿上的摔伤,她在床上躺了二十多天才结痂,慢慢下床走路。
这么多年,除了偶尔有些头晕,禾娘和三郎的身体一直都好好的,从没看过大夫,在胡家村,看大夫的人都活不久了……
刘逸凡原本只是想为弟妹诊断一下身体状况,然而当他把脉时,却发现弟妹的脉象有些异常。
他眉头紧锁,很快,他放下心来,不是重疾顽疾……
妇人的病症,当弟妹的面不好明说,刘逸凡收回手,微笑着说道:“无碍!弟妹的身子骨极好,只是在膳食上稍作调理即可!”
好友的表情变化,冯铭轩自是看在眼里,他的心沉了沉。
他柔声对妻子道:“娘子且先回二院去歇息,我陪刘兄手谈一局!”
禾娘拿着丝帕起身,对着刘逸凡行礼告退,菊韵嬷嬷和小桃陪着一起回了二院。
待妻子的身影出了院门后,冯铭轩朝院子里扫视一圈,见没有家丁仆妇在,才急切的问询:“刘兄,内子的身子有何不妥?”
“轩弟别急,弟妹不是重疾、顽疾。”刘逸凡把冯铭轩的神情看在眼里,安慰道,“弟妹的脉象在尺部(肾脉)显得较为细弱,而寸关脉则相对平稳。
弟妹的身体虚弱,有气血不足的迹象,且据脉象来看,弟妹的月事紊乱,这种脉象目前不易有孕,须得好生调养!”
这些医术用语,冯铭轩自是不懂,他从小册上看到了妇人有月事,他和妻子是新婚,还没看到妻子来月事。
不易有孕,他是懂的,冯铭轩急问:“刘兄,你且直言相告吧,调养多久才会好?能否调养好?”
刘逸凡安慰道:“弟妹生在农家,饮食粗糙。气虚血虚之症在农妇中常见,调养个一年半载即可,轩弟无需忧心!”
一年半载!
冯铭轩松了一口气,心里思忖,岳父一个人抚养妻子和小舅子,诸多不易,粗茶淡饭能度日就满足了,哪里还有精细的食物让妻子吃?怪只怪自己没有早些遇上妻子,唉…
好在调养一年半载就可,冯铭轩又诚恳地问询:“刘兄,还请告知,哪些膳食可以用来调养?”
刘逸凡思索片刻道:“可多准备些红枣、桂圆、猪肝、菠菜之类的食物,红枣桂圆可熬粥,熬汤。
轩弟可别小瞧猪肝,也是补血之物。猪肝可煲汤或炒食。
红糖蒸蛋也可行!
菠菜煮汤,这些都有补气血之效。
另外,也可用黄芪、当归等药材加红枣炖鸡喝汤,不过用量需谨慎。”
冯铭轩听得认真,一一记在心里。“刘兄,可否写一张方子与我?有了方子,黄芪和当归的用量小弟就有数了!”
“自是可行!”刘逸凡微微一笑道。
冯铭轩出了凉亭,吩咐守在门口的冯武去书房取来文房四宝,他亲自研墨,刘逸凡提笔写下药方。
冯武立即拿着方子去找管家拿了银子,出门去采买方子上的一应物品。
之后刘逸凡也替冯铭轩把脉问诊一番,他微笑着说道:“轩弟身子极好,只是新婚,闺房之乐也得节制些!”
说完,他的脸有些微热,行医看诊,窥见轩弟的隐私,他做为大夫避免不了的。知晓了实情,不如实相告也不妥。
冯铭轩也是一脸讪讪。闺房之乐他也想节制啊,只是每晚上了床,娇软的妻子抱在怀里,他怎么控制得住…
两个好友手谈一局,冯铭轩虽心有牵挂,但棋艺仍不落下风,第一局他赢了。
第二局刘逸凡改变棋风,扳回一局,战成了平手。
待刘逸凡和刘备带着五坛良缘红告辞后,冯铭轩立刻去了膳房,特意嘱咐厨师日后膳食要多往补气血方面做。
随后他回到二院,见妻子正在廊檐上做针线,他走上前挨着妻子坐下,夺下了她手中的衣衫。
“娘子,刚才刘兄替我俩看诊。我俩的身子都有些小恙。”冯铭轩握着妻子的手,温柔的出了声。
“相公,可是哪里有不妥?”禾娘瞪圆了眼睛。
“就是我俩的日常膳食需多吃些补气血的即可。”冯铭轩轻笑道,“只要娘子听话,每日记得食用药膳,一年半载就没事了。”
“刘兄的诊断,就是说的这些么?相公!”禾娘盯着相公漆黑的眼睛轻声问。
“就是在我们的身子没有调理好前,不易有孕。”冯铭轩避开了妻子的目光,面对妻子清澈的眼眸撒谎,他可做不到。
气虚血虚需得调理一年半载…
禾娘听说不易有孕,顿时惊慌失色。有孕是妇人的事,相公为了宽慰她,竟然说他也得调理。
不易有孕,是不易?还是不会?是暂时的?还是一直?
禾娘虽然年纪不大,但对不易有孕自是感觉恐慌。
成亲生子,这是每个妇人的分内事,如果一个妇人不能生孩子,这样的妇人娶了不是绝了后?
禾娘的脸色不好看了,胡家村的大贵伯娶了伯娘进门,七年没生娃子,伯奶把伯娘赶出了家门。
一个不会生娃子的农妇,无家可归,没有办法了,她跑去山上,搓了根草绳…
那时候禾娘还小,只有五六岁,从那时起,她就隐隐知晓了,女娃子长大嫁人后就得生娃儿…
她难道也是和伯娘一样不会生娃儿?禾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冯铭轩见妻子的神色不对,忙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娘子莫慌!莫怕,只是目前不易怀孩子,调养好了就没事!到时娘子想生几个咱们就生几个!”
刚成亲就说生几个,禾娘的脸红了,很快她咬着嘴唇,眼眶微微泛红:“相公,你没有诓我?真的可以调养好?”
“相公诓骗谁都不能诓禾妹妹!”冯铭轩亲了一下妻子的脸,“刘兄说了,血虚在女子中普遍都有,还有月事不准都是常见病症。
我已经吩咐冯武去采买补气血的膳食回来,这些药膳只是气味不好闻,娘子只要长期按时吃,不出半年,至多一年就能痊愈!”
禾娘松了一口气,气味不好闻不打紧,只要能治愈她的血虚,她就能有娃儿了…
冯铭轩又轻声安慰妻子:“娘子你还小哩,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其他。”
“娘子!”冯铭轩轻唤一声。
“相公,怎么了?”禾娘看到相公的唇角勾起,眉毛上扬。
“娘子才十六岁呢!就想做娘亲了?娘子是从什么时候起,就想替相公我生孩儿的?”冯铭轩戏谑的柔声问询。
禾娘的俏脸爆红,这个坏人,总是没个正形!
冯铭轩把妻子的手握住轻轻的捏了捏,换了高兴的语气道:“今天的樱桃蜜饯味道极好,相公我啊,又想到了一种果酒的酿法,娘子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