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二想,他的禾娘,样貌长得和婆娘一个样!
看到闺女,他就想起了婆娘。他胡老二再没本事,也不会把闺女往火坑里推!
胡老二把气呼呼不要他搀扶的老娘送出了院子,他揉揉被打痛的头。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进了膳房,挑起水桶去河里挑水。
女儿也是自己的骨血,家里家外都是禾娘在打理,这几年自从婆娘走后,都是禾娘把家里打理得好好的。
就是嫁人,也要给女儿找个好女婿!
兄弟多的儿郎不嫁,兄弟、妯娌间斗鸡眼样的,女儿进了那样的人家落不了好,他的女儿心地不坏,和人争斗过日子不中!
脾气暴躁的儿郎也不能嫁!动不动打婆娘的男人,胡老二看不起他!
身体带残疾的更不能嫁,作为一个农户家里的顶梁柱,不能撑起家,靠分家的银子过日子,坐吃山空,女儿嫁进那样的人家,吃苦的日子在后头。
胡老二打定了主意,他的禾娘找不到好人家,就一直养在家里。这几年,他存了十二两银子了,算上借给大哥的二两,他有十四两银子的家底儿了。
其中的八两银子,也是一笔意外之财。他在开垦荒地时,捡到了一只受伤的鹿,他偷偷的背着鹿卖去镇上的“邹记酒楼”,邹东家给了他八两。
胡老二觉得那只鹿肯定不止八两,要是卖去县里会卖得更多,可他对县里不熟悉,他害怕进了县里,鹿会被混混抢去了。
犹豫再三,胡老二接过了八两银子!
八两啊!卖八石稻谷才能得八两银子呢!这年头,田里的收成,除了家里的嚼用,八石稻谷得三四年才能存够。
这笔银子胡老二藏起来了。
家里有银子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一旦透露出去,来家里借银子的就多了。
银子借出去容易,收回来可难了!自己大哥借走二两银子,都三年了,还没有要还的意思!
相反的,大嫂看到自己还没有好脸色,倒似他胡老二欠了大哥的银子…
他家在村尾,胡老二想,女儿就是嫁不出去好人家,他胡老二就给女儿在旁边另起一间泥坯院子。
就是过几年三郎成亲了,儿媳妇容不下禾娘,到时就让禾娘自己过日子。
禾娘会做鞋子,会做花鞋垫,会做衣服。分半亩旱地给禾娘,再分几只兔子给她养,养十来只鸡,也能维持生活…
胡老二避开洗衣服的妇人,去河上游打了一担清水往家里赶。
三郎目送着阿奶走远后,蔫蔫的进了院子。
他先去了菜地,对禾娘咧嘴笑着说:“阿姐,你放心!王婆子说的人,阿爹瞧不上!阿爹把王婆子撵走了!”
禾娘浇完了菜,听了弟弟的话,笑眯眯的说:“我就知道阿爹对我最好了!”
禾娘忐忑不安的心情终于安定了。
信不过别人,禾娘信得过阿爹。
姐弟俩出了菜园,两只老母鸡“咯咯哒”的从鸡窝里出来,大声叫着显摆着自己刚下了蛋。
三郎高兴的跑到鸡窝里,捡了两颗蛋,送到堂屋后面的粮食房。
粮食房的角落里,一件破麻布衣盖住了一个竹篮。竹篮里放着半篮鸡蛋,三郎数了好几遍,一共二十三个。
数数是阿爹教的,家里有铜钱了,阿爹把铜钱一个个用小麻绳串起来,边串边教姐弟俩…
重新盖好竹篮后,他飞快的跑到院子里,高兴的大声说:“阿姐,鸡蛋有二十三个了,今天还有两只鸡没下蛋!”
禾娘也笑了,过两天去镇上赶集,鸡蛋又能卖几十个大钱了!
禾娘将食指竖在唇边,提醒三郎道:“谷雨小声些,旁人听到了又要来家里借鸡蛋了!”
三郎捂着嘴巴无声的笑了!他从菜篮里抓了一把鸡草撒在墙根边,六只鸡一拥而上…
三郎瞥一眼隔壁的院子,只能看到屋顶,他悄悄翻了一个白眼。
隔壁的朱大嫂子来家里借两次鸡蛋了,都没有还回来!她拿什么还?她家都没有养鸡哩…
禾娘把红薯藤一把把的挂在院墙上的木桩上晒,晒干了储存起来,兔子冬天就不愁吃的了。
今天阿爹替自己挨了阿奶的打,三郎悄悄的叹了一口气…
三郎蔫蔫的去了自己的房间,从木箱里折叠好的几件衣服里翻找一下,看到那件红色的小褂时,他开心的笑了,左脸颊也露出了一个酒窝。
三郎把红色的小褂套在灰短打上,小褂小了好多,这是自己过六岁生辰时,阿娘给自己做的小褂…
袖子短了一截,衣服也短了一截,三郎抚摸着小褂,脱下来,对折好重新放进木箱里。
每次想阿娘了,三郎都要穿一会儿红色的小褂…
“三郎!”水缸里的水挑满了,最后一担水放在水桶里,晚上一家三口烧热了好洗澡。
胡老二扬声喊了一声儿子。
“欸!阿爹!”三郎先答应了一声,再迅速跑到院子里。
“我还是割红薯藤去了,你要是累了陪你姐在家里歇着!记住不要去河里玩水!”胡老二边戴草帽,边拿起扁担绳子往院外走。
“好咧!阿爹,我在家里歇着!”三郎不怎么累,割红薯藤要镰刀,家里只有一把。
他割草是用的砍柴刀,太重了,不称手。再说今天的兔草和鸡草都够了。
快要收割稻谷了,得提醒阿爹要去镇上的铁匠铺里买一把镰刀回来了。
三郎想,今年自己可以帮阿爹收割稻谷了…
胡老二出了院子,带上了院门,朝地里走去。
三郎帮姐姐把红薯藤都晾晒好…
“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了,姐弟俩看向门口。
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粗布对襟衣裤的眉娘进了院子,她低垂着头,一声不吭的走到禾娘身边,手指使劲揪着衣摆。
禾娘在心里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眉娘的后背。
“眉姐姐,你喝不喝水?”三郎担忧的看了一眼眉娘问道。
眉娘摇了摇头。
三个人就这么站在院子里,好一会儿,眉娘抬起头来,她的右脸颊红红的,还有很明显的手指掐的印子。
“你后娘又打你了?”禾娘伸手摸了摸眉儿的右脸,心疼地轻声问。
“不是余寡妇!”眉娘嘟着嘴说,她没有叫过余寡妇娘,都是直呼余寡妇,“是她的女儿当着余寡妇的面打我的,我要还手打回去,阿爹骂我了,阿爹说我比余红儿大,要让着她!”
说完,眉娘委屈的瘪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