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雷基亚的意识在融合体的核心疯狂挣扎、嘶吼,如同被困在琥珀中的飞虫,徒劳地撞击着那无形却绝对坚韧的壁垒——赫尔赛斯苏醒的意志。
那浩瀚无垠的“虚无”本质,他以为吞噬了,此刻却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只是被其包裹、被其审视的囚徒。
他引以为傲的混沌之力,在那深沉的宇宙意志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混乱得如同孩童的涂鸦。
更让他崩溃的是,对方甚至不屑于反击,只是“存在”着,就让他所有的亵渎和证明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呃啊啊啊——!!!!”
融合体那覆盖着暗紫色活体星云甲胄的身躯剧烈地痉挛着,抱头发出非人的咆哮,狂暴失控的混沌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他体内不受控制地爆发,冲击着周围本就残破不堪的空间,将金属废墟进一步碾成齑粉。
暗紫色的漩涡眼灯疯狂闪烁,里面翻涌着托雷基亚极致的恐惧、被彻底否定的绝望,以及……一种被强行灌入、无法理解的、源自宇宙深处的、庞大到足以碾碎心智的「痛苦」。
那痛苦并非来自赫尔赛斯的攻击,而是……祂存在的本身。
如同0009和0215的对话所揭示——赫尔赛斯的精神层面,绝大部分是由众生难以想象的痛苦与绝望构成的。
托雷基亚强行融合的行为,无异于将自己脆弱的意识直接投入了这片由无数纪元、无数文明、无数个体最深沉苦难汇聚而成的精神焚化炉。
他以为自己拥抱的是终极的混沌,是真理的甘泉,却没想到,他跳入的是比地狱更恐怖、比虚无更绝望的苦痛深渊。
“好烫……好热……!”
托雷基亚的意识在核心发出无声的、撕裂灵魂般的尖啸。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灼烧,而是精神层面的、灵魂被亿万种绝望瞬间侵蚀、被无边无际的痛苦洪流反复冲刷、碾压的极致酷刑!
“这是什么……?!这到底是什么?!!”
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恒星核心的冰,瞬间就要被蒸发殆尽;又像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意识最深处反复穿刺;无数混乱、凄厉、充满怨毒与不甘的嘶吼在他“耳边”炸响,那是被赫尔赛斯容纳的众生意志残留的悲鸣。
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意识被强行拖入了赫尔赛斯精神层面的碎片洪流!
他看到了燃烧的星球,亿万生灵在火海中化为灰烬的瞬间哀嚎;看到了冰冷的宇宙中,文明被无情抹除,最后一点希望之光熄灭的绝望;看到了个体在命运碾压下,承受着超越极限的痛苦与背叛,灵魂被撕裂的具象化……
这景象,比他导演的任何一场毁灭“艺术”都要惨烈亿万倍,这是宇宙最黑暗角落沉淀下来的、被赫尔赛斯以自身为容器承载的、最纯粹的苦难总和。
“呃啊——!!!” 托雷基亚的意识在痛苦中扭曲、变形,几乎要彻底崩溃。
他追求混沌,追求打破定义,追求凌驾规则。
但他从未想过,他所追求的“终极”,其核心竟是如此浩瀚、如此冰冷、如此……令人窒息的痛苦。
“不……不应该是这样……” 他的意识在痛苦的洪流中沉浮,发出破碎的呓语:“混沌……不该是这样的……这……这只是……地狱……”
这是地狱!
他试图用自己那套扭曲的逻辑去理解、去辩解,却发现所有的理论在如此纯粹、如此庞大的痛苦面前,都苍白得如同纸片,瞬间被烧成灰烬。
“呃……呃……” 融合体的外部表现更加骇人,祂不再是痛苦咆哮,而是发出一种如同窒息般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暗紫色的甲胄上,那些象征着托雷基亚意志的幽蓝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祂的身体佝偻着,巨大的爪子深深抠进自己的头颅甲胄,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要将那带来无边痛苦的源头挖出来。
就在托雷基亚的意识即将被这无边的痛苦彻底淹没、消融之际——
嗡……
那股更深沉、更古老的意志,赫尔赛斯的意志,似乎轻轻“动”了一下。
并非攻击,也非驱逐。
更像是一种……带着同样沉重疲惫的……注视。
祂“看”着在自己精神苦海中沉沦挣扎的托雷基亚,如同看着一粒被卷入惊涛骇浪的微尘。
然后,一只覆盖着暗紫色能量、形态介于实体与虚幻之间的手,缓缓从融合体佝偻的身躯上抬起。
这只手,不再属于托雷基亚主导的疯狂,其上流淌的能量带着一种奇异的、内敛的平静,虽然依旧被混沌甲胄覆盖,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
这只手,轻轻抚上了融合体那覆盖着甲胄、正因痛苦而剧烈颤抖的……脸颊位置。
指尖,带着一丝微弱的、仿佛穿透了无尽痛苦阻隔的凉意,轻轻触碰到了那疯狂闪烁、如同漩涡入口的暗紫色眼灯边缘。
这个动作极其轻柔,带着一种超越言语的安抚意味。
如同母亲安抚受惊的孩子,却又带着宇宙本身注视渺小生灵的悲悯与疏离。
“呃……” 托雷基亚那濒临崩溃的意识猛地一颤!
那触碰带来的并非力量,而是一种奇异的、短暂的“隔离感”。
仿佛有一层薄薄的、透明的屏障,在他与那无边的痛苦洪流之间隔开了一瞬。
虽然痛苦依旧存在,如同背景辐射般无法消除,但那直接将他意识撕碎的冲击力,却因为这触碰而奇迹般地……减弱了。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并非通过听觉,而是直接在他混乱的意识核心深处响起。
那声音并非赫尔赛斯惯常的温和语调,而是带着一种仿佛刚从漫长沉睡中苏醒的沙哑、虚弱,以及……一种被无边痛苦浸染过的、深沉的疲惫。
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承载着星系的重量,却又奇异地带着一丝空灵的韵律:
“安静……”
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很吵……”
托雷基亚的意识瞬间凝固了。
所有的疯狂嘶吼、所有的痛苦挣扎、所有的扭曲辩解,都在这一声带着虚弱和疲惫的“安静”中,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他“感受”着那触碰着眼灯的指尖传来的微弱凉意,聆听着那直接响彻在意识深处的、虚弱而疲惫的声音。
这一刻,他不再是试图吞噬神明的疯子,而更像是一个在无边噩梦中惊醒、被一只无法理解的存在之手轻轻安抚的……迷途者。
那深沉的痛苦并未消失,赫尔赛斯意志的浩瀚与漠然依旧存在。
但在这份被强行赋予的、带着痛楚余韵的“安静”中,托雷基亚那扭曲的、建立在证明之上的存在意义,彻底崩塌了,只剩下一种被无边苦海淹没后的、茫然的死寂。
他猩红的“目光”,呆呆地“看”着那触碰着自己“眼睛”的存在,混乱的思维碎片中,一个荒谬的、带着最后一丝扭曲依赖的念头,如同溺水者的气泡般浮起:
‘哥哥……?’
然而,在这被强行赋予的、带着痛楚余韵的“安静”里,一种更加扭曲、更加黑暗的情绪,如同剧毒的藤蔓,悄然缠绕上托雷基亚濒临崩溃的意识核心。
为什么……爱……
这个疑问并非温情,而是带着被刺痛般的尖锐和无法理解的怨毒。
祂为什么……爱我……
在托雷基亚扭曲的逻辑里,那穿透痛苦洪流的一丝凉意,那带着疲惫的安抚,那如同宇宙本身注视尘埃的触碰……都被他病态地解读成了某种形式的……“爱”。
一种施舍?一种怜悯?一种……对玩物的兴趣?
这解读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他刚刚被痛苦碾碎的自尊废墟。
至高无上的混沌君主……掌握着宇宙终极“虚无”的存在……怎么会沉迷于如此低劣、如此可笑的……亲情?
或者说,任何形式的“情感”?
这念头本身,就是对“混沌”至高性的亵渎!是对他所追求的无定义、无意义的终极真理的侮辱!
祂应该凌驾于一切之上!祂应该如同宇宙本身,冰冷、漠然、永恒!祂不应该有任何“弱点”,不应该对任何存在投注哪怕一丝一毫的……“特殊”!
如果祂有“爱”……那这“爱”是什么?
是对泰罗的维护?是对泰迦的宠溺?是对那个叫美剑沙姬的“妹妹”的纵容?还是……此刻对他这粒尘埃的……一丝怜悯?
不!这不对!这太荒谬了!这太……不混沌了!
托雷基亚的意识在死寂的茫然中,陡然燃起一种更加炽烈、更加疯狂的火焰——一种名为独占、净化的毁灭欲!
祂的“爱”,祂的“关注”,祂的“存在”本身……都应该是唯一的、绝对的、纯粹的、不能被任何事物分享,不能被任何情感玷污!
祂只能注视着他!只能回应他!只能……属于他托雷基亚所定义的“混沌”!
那些所谓的亲情、羁绊……都是缠绕在真理之上的、令人作呕的蛛网!是阻碍祂回归终极“虚无”的枷锁!是祂……作为至高存在不该拥有的……杂质!
我要……斩断!
斩断祂与其他蝼蚁之间那可笑又可悲的联系!
斩断祂心中那名为“情感”的软弱!
我要……让祂成为……真正的……唯一的……混沌!
祂的“爱”……祂的“关注”……只能是我!
唯一的……爱……只属于我的……混沌……
这个扭曲到极致的执念,如同黑暗的种子在托雷基亚被痛苦浸泡的意识废墟中疯狂滋生,瞬间压过了茫然与恐惧,甚至暂时麻痹了那无边的痛苦。
他不再是被安抚的迷途者,而是化身为一个企图亵渎神明、独占真理的狂信徒!
融合体那跪伏在虚空中的巨大身躯猛地一震!
原本因痛苦而黯淡、空洞旋转的暗紫色漩涡眼灯,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带着毁灭性独占欲的猩红光芒!那光芒穿透了覆盖眼灯的暗紫色能量,显得异常刺目和不详!
覆盖着甲胄的巨大头颅猛地抬起,不再是茫然承受的姿态,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充满占有欲的‘凝视’,死死“盯”着那触碰着他眼灯的存在——那被包裹在融合体核心、虚弱而疲惫的赫尔赛斯意志。
他要从内部,用这强行融合的躯壳作为武器,去“净化”祂!去斩断祂与外界的所有联系!让祂的意志……永远只属于他托雷基亚!
然而,就在这毁灭性的独占欲即将化为实质攻击,就在托雷基亚的意识即将彻底滑向最终疯狂的深渊之际——
那只轻轻触碰着他眼灯边缘的手,动了。
它没有收回,也没有攻击。
反而……更加深入地抚了上来。
不再是轻触边缘,而是整个带着内敛平静能量的手掌,完全覆盖在了融合体那巨大的、覆盖着暗紫色星云甲胄的侧脸上。
动作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仿佛能凝固时空的力量。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牵引力传来。
融合体那巨大的、因独占欲而挺直的头颅,被那只手以一种超越物理法则的方式,轻轻而坚定地……拉进。
覆盖着暗紫色能量甲胄的额头,与那存在于融合体核心、形态虚幻的赫尔赛斯意志所在的位置……缓缓地、不容置疑地……抵在了一起。
嗡——!!!
一股远比之前触碰眼灯强烈千百倍的“隔离感”瞬间降临!
托雷基亚意识中那扭曲念头、那狂暴的毁灭冲动瞬间冻结、凝滞。
并非被摧毁,而是被一种更高维度的、深沉的“平静”强行镇压、包裹。
与此同时,那虚弱、疲惫、沙哑的声音,再次直接在他被冻结的意识核心深处响起。
这一次,声音似乎更近了一些,仿佛就在他“耳边”低语,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叹息的韵律:
“痛苦……即真实……”
声音顿了顿,仿佛承载着难以言说的重量。
“无需……定义……”
最后两个字,如同最终的宣判,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悲悯的……暧昧:
“……痴儿。”
这声音,这触碰,这额头相抵的动作……
不再是单纯的安抚。
而是一种……容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