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魔地牢内,寒气扑面而来,玄铁大门在二人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内外一切声息。
“张之焱被关押在第八层。”蓬头散人声音压得很低,在这寂静通道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我们须步行下去,逐层通过,若是飞行,稍有不慎便会引动阵法,惊动看守。”
玄鸿真君嗯了一声,他那魁梧的身躯在狭窄通道中,压迫感十足。
镇魔地牢的前六层呈螺旋环形塔状,中央有巨大的升降梯,盘踞在塔心,偶尔传来锁链摩擦的沉闷声响,估计是哪一层有狱卒在活动。
两人当然用不了升降梯,只能沿着地牢的环形通道寻找下去的入口,虽然每一层入口众多,但他们打点过的,每一层也就一个。
这么步行寻找每层仅有的入口,七弯八绕下去千尺之深,若非事先知晓,哪怕是元婴真君,恐怕也要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撞许久。
通道向下倾斜,每隔数十丈便有一盏幽绿色的长明灯,勉强照亮脚下湿滑的石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味。
第一层关押的不过是些犯了门规的寻常弟子,哀嚎声、咒骂声此起彼伏,从两侧石壁后简陋的牢房中断断续续传来。两人目不斜视,脚步不停。
到了第二层,声音便稀疏了许多,关押者修为也略高,多是些筑基期的邪修或是犯下重罪的同门,此地煞气明显比第一层要重得多。
两人一路向下,地牢仿佛没有尽头。石壁上渐渐出现一些暗红色的苔藓,散发着微弱的荧光,那是常年浸染了血液与煞气所致。
……
与此同时,天门山山下坊市,一家临街酒楼的雅间内。
雨声淅沥,南宫远提起桌上的酒壶,给海玄和自己各斟了一杯琥珀色的酒液。
他端起酒杯,送到唇边,却又顿住,眼神复杂地看着海玄,最终还是将酒杯放回了桌面。
一时间,雅间内只有雨声,气氛有些沉闷。
两人已经在此处互相沉默了许久。
“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尚可。”
“有婚嫁了吗?”
“没有。”
“你已筑基,是否拜师了?”
“已有师承。”
“你是玄霄门弟子?”
“不是。”
“……”
“……”
“……难道是五元坛?”
“不,是玄冥天,和九仪阁。”
南宫远眼中掠过一丝欣慰,又有些失落:“那……也很好。”
“南宫家是隐世大族,在玄州也算有些底蕴。你若是有意,随时可以和我回族认祖归宗。”
“虽然未必比你现在要好,但有家族,多一座靠山,总是好的……”
“你的新家呢?”海玄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南宫远离开时,他不过八岁,如今十多年过去,南宫远作为族长之子,几乎不可能不续弦。
尤其是看他神态,作为金丹期修士,却有些显露疲态,不是短期消耗过大,而是那种长期受困的感觉。
回想南宫远喜好自由的性格,或许他精神上也长期受家庭、家族限制之苦。
只是这些,都和现在的海玄没什么关系了。
南宫远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海玄会问这个,他脸上的神情变了几变,最终化为一声轻叹:“我的确娶了妻,很多年前就娶了,有了一子一女。”
“那俩孩子都还是不到十岁的雉童,你仍算是我家中长子。”
海玄不置可否,没再追问,扫了桌上酒杯一眼,只觉已经想要离开。
南宫远说完,看着海玄漠然神色,只觉喉咙有些干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道:“小月,玄鸱吞邪鼎……是你拿走的吧?”
海玄并不否认:“此鼎于我有用,还需借用几日。”
南宫远眉头微皱:“此乃家族重宝,失窃一事非同小可。我们此行来的人因此事承受了不小压力,族中长老也颇为震怒。你……”
“砰!”
雅间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发出巨响。
南宫曜带着一脸玩味的笑容,大步走了进来。他目光扫过南宫远,最后落在海玄身上,笑道:“五弟,我当是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动我南宫家的东西。原来,这小子是你当年遗落在外的私生子啊?”
南宫远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三哥,你可别空穴来风!”
南宫曜嗤笑一声:“现在你们同坐一桌,我还能看错不成?他身上那股子血脉气息,跟你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玄鸱吞邪鼎既然是被他所偷,按照族规,此等大罪,该当如何处置,五弟你不会忘了吧?”
南宫远一时沉默,他方才否定海玄身份便是担心此遭,若海玄先将玄鸱吞邪鼎还给他,此事无人知晓,那后面认祖归宗自然一切顺利。
可被南宫曜抓了现行,那便麻烦了。
海玄眼神一冷,嘴角却勾起一抹讥讽:“我道是谁,原来是连太玄山都不敢上的南宫长老啊?”
“你!”南宫曜被戳到痛处,脸色顿时涨红。
上次海玄入水后的诡异遁术,竟让他一个金丹期都追赶不及,而之后见太玄山生畏而停下脚步,这些都让他颜面尽失。
南宫远见两人剑拔弩张,心中虽惊疑两人何时见过,但眼下却不是追究的时候。
他沉声道:“三哥,你怎会在此处?”
南宫曜冷哼一声,目光在南宫远和海玄之间来回逡巡:“我早就觉得这小子在展会时便鬼鬼祟祟,不像好人。当时便怀疑,他是不是我们南宫家哪个不成器的家伙遗落在外的血脉。只是没想到,还真是五弟你的种!”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我怕你顾念私情,徇私枉法,自然要亲自来看看。如今人赃并获,五弟,你还有何话可说?”
南宫远面沉如水,他确实没想到南宫曜会如此迅速地找上门来,更没想到他会直接点破海玄的身份。
但他还是努力想从中斡旋:“三哥,此事或许有误会。小月他……”
“误会?”南宫曜打断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海玄,“小子,看在你是我五弟血脉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束手就擒,跟我回族中接受惩处,或许还能留你一条性命。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雨声依旧,雅间内的气氛却已降至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