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笼罩着一切，寂静无声，只有身边少女那逐渐变得绵长而均匀的呼吸声，如同某种轻柔的催眠曲，在空气中缓缓流动。
乾启背对着星野，紧绷的神经在疲惫感的侵蚀下，一点点松懈下来，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也如同沉入温水的棉絮，逐渐失去了清晰的边界，思绪也变得模糊和飘忽。
之后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带着暖意的、如同羽毛般轻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悄然响起，带着某种令人安心的韵律。
“老师……醒醒啦……”
那声音很熟悉，却又似乎隔着一层薄纱，带着梦境特有的朦胧感。
乾启的意识如同漂浮在水面上的木片，被这声音轻轻拨动了一下。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下一秒，一张带着温柔笑意的、无比熟悉的脸庞，映入了他的眼帘。
“呀，老师，你醒啦？睡得好吗？”
柔和的光线下，栀子梦的声音轻快，带着一种让人心情放松的魔力。
乾启眨了眨眼，意识还有些混沌，他下意识地回应道：“嗯……还，还好……”
只是很快，他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因为他此刻的视角非常奇怪，并非平躺或者侧卧，他感觉自己好像正枕着什么东西，那东西非常柔软，富有弹性，还带着一种温暖的触感，隔着他的脑袋传递过来，异常舒适。
——这是什么？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摸一摸自己枕着的东西，可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瞬间僵住。
光滑、细腻、温润，带着惊人的弹性……这分明是……
“？！！”
他猛地转头，视线顺着自己手臂的方向看去——他的手，正不偏不倚地按在栀子梦穿着短裙、裸露在外的大腿上！那光洁细腻的肌肤，在梦境柔和的光线下，泛着象牙般的光泽。
“我去！”
乾启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了手，脸颊瞬间升温。
而栀子梦看着他这副反应，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眼眸里闪动着促狭的光芒。
“哎呀呀~ 老师~ 感觉怎么样呢？”
她故意微微并拢双腿，用一种慵懒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口吻说道：“是不是软乎乎的，很舒服呀？”
她甚至还故意挺了挺身子，让乾启刚才枕着的位置更加明显，继续用那种语气追问道：“所以老师觉得，我和我们家野宫酱的大腿比起来，谁的更让您觉得舒服一点呢~？”
“我我我……”乾启被她这直白又大胆的调侃弄得是方寸大乱，舌头都快打结了。
接着，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栀子梦的腿上弹了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差点把自己绊倒。
并且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他连忙转过身去，双手背在身后，挺直腰板，装出一副正在认真欣赏风景的模样，视线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咳咳……这，这里的风景真不错啊！天气也很好！”
他强装镇定地干巴巴地说道，声音都有些发飘，并且直到这时，他才有功夫真正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无比开阔的草地上。脚下的青草绿得有些不真实，每一片叶子都仿佛闪烁着微光，踩上去软绵绵的，如同踩在厚厚的地毯上。
微风拂过，带来青草的香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味道。
抬眼望去，天空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色彩，淡紫色、粉橙色、浅蓝色如同水彩般交融在一起，形成巨大的、缓缓流动的旋涡。
天空中没有太阳，却有着柔和而明亮的光芒，均匀地洒满这片大地，并且远处还隐约可以看到一些造型奇特的、漂浮在半空中的岛屿轮廓，若隐若现。
——这确实是一个……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地方呢。
脱胎于现实，却又远比现实更加瑰丽奇幻。
“是呢~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栀子梦也站起了身，她轻轻拍了拍自己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优雅而从容。
然后走到乾启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目光望向远方那片梦幻的天空。
“安静，又漂亮，但我希望大家都不会来到这种地方。”
接着她侧过头，看向还有些不太自在的乾启，脸上带着了然的微笑：“老师，不用那么紧张啦~在梦里放松一点~”
她顿了顿，像是随口闲聊般问道：“话说回来，我看老师你的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哦，最近很累吗？”
乾启听到这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还好……事情是多了点。”
“嗯……”栀子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重新投向远方，语气变得有些悠远，“那……新来的那几个孩子，都还好吗？”
“她们都很好。”乾启立刻回答道，“虽然还是有些困难，但大家都很努力，也很坚强。”
“是吗……那就好……”栀子梦轻轻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两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感受着梦境中微风的吹拂。
突然，栀子梦转过头，看着乾启，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带着点狡黠的笑容，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
“好啦，闲聊时间结束~”她拍了拍手，语气轻快地说道，“我知道老师你特意‘来’找我，是想问什么事情啦。”
乾启心中一凛，看向她。果然，在梦里，很多事情似乎都不需要过多的言语。
“关于圣三一那个预言家小姑娘的事情，对吧？”栀子梦直接点破，眼神里带着一种了然，“百合园圣娅……她现在的情况。”
“嗯……”
栀子梦歪了歪头，手指轻轻点着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斟酌用词，“该怎么说呢……要说她死了吧……好像不太准确……”
“怎么说？”
“啊，怎么说啊……”
她抬起手，在空中比划起来，试图向乾启解释。
“就是……你看啊，她这个人呢，确实是……嗯……不在我们通常认知的那个‘活着’的状态里了，身体机能什么的，肯定是停止了……”
她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代表“停止”的叉。
“但是呢……”
紧接着，她的另一只手又在旁边画了一个圈，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天空，表情显得有些苦恼，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描述，“她的那个……呃……意识？或者说灵魂？好像又没有完全‘消失’……像是……飘到某个……很奇怪的地方去了？或者说，卡在某个……缝隙里了？”
乾启在一旁看得是眼花缭乱，努力地试图从她那些抽象的、甚至有些混乱的描述和动作中，捕捉到有效的信息。
但遗憾的是，他听得是云里雾里，感觉自己的大脑也在跟着她的比划一起打结。
过了好半天，看着栀子梦还在那里苦恼地比划着，乾启似乎才终于从那一团乱麻中抓住了一点线索，于是他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梦同学……你的意思是……圣娅同学她现在——既算是死了，又不算是完全死了？处于一种……既死又活的叠加状态？”
“对对对！就是这个！！”
栀子梦听到他这句话，眼睛猛地一亮，仿佛终于找到了知音。她立刻停止了那些让人费解的比划，双手用力一拍，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了“就是这个意思”的表情。
“老师你总算明白了！没错，就是这样！既算是死了，又算是活着！嗯，就是这种感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