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禾忍着识海中尚未完全平息的阵阵刺痛,抬眼望向洛姬,眸中充满了不解与疑惑。
她刚欲开口询问,洛姬却仿佛早已看穿她的心思,纤指微抬,率先开口,打断了她尚未出口的话语。
“自你踏入这座鬼城,初显锋芒,闹出那些动静之时,我便已注意到了你。”
洛姬的声音平淡无波,“起初,我亦以为你与那些混入这鬼城、觊觎生死簿的人无异,属于他们某一方之一。”
沈清禾心中微动,这一点她倒是有所预料。
她刚进入这鬼城时,的确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引起洛姬的注意实属正常。
然而,洛姬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更加困惑。
“但在之后的观察中,我却发现你始终没有与那些人接触,行事风格也与他们截然不同。”
洛姬那双深邃的紫眸落在沈清禾身上,带着一丝审视,“更让我注意的是你的神识……它很特殊,特殊到在我漫长岁月的守候中,也极为罕见。”
她微微停顿,仿佛在回忆某种细微的感应:“我镇守生死簿残页已经太久太久,久到它几乎已成为我的一部分。我能感知到它最细微的波动。而你的神识……竟能隐约引动残页产生一丝微不可察的共鸣。”
“什么?!”
沈清禾心中猛地一惊,下意识地内视己身,却毫无所觉,“我的神识能引动生死簿残页?为何我自身毫无感应?”
“你自然感应不到。”
洛姬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种仿佛亘古般的淡漠,“那共鸣微弱至极,若非我与残页气息相连,也绝难察觉。而每一次波动初生,便会被我及时镇压下去,以免引来更多不必要的觊觎。”
“原来如此……”
沈清禾恍然,心中疑虑稍减,但更大的疑惑随之涌起。
她抬起头,目光直视洛姬:“既然如此,不知前辈今日现身,特意告知晚辈这些,究竟所为何事?”
洛姬并未回避她的目光,反而发出一声极轻极淡的叹息,那叹息声中竟蕴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渴望。
“我所求之事,说难极难,说易也极易。”
她看着沈清禾,眸中第一次有了神采,那是灼热中带着某种渴望的眼神:“我要你,带走那页生死簿残片。”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沈清禾瞳孔骤缩,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勉强压下心中的骇浪,挤出一丝笑容:“前辈莫要说笑。晚辈修为低微,何德何能,岂能染指如此至宝?即便……即便前辈愿意将残页拱手相让,以晚辈这点微末本事,恐怕也难以将之带走。”
她这番话绝非推诿谦逊,而是实实在在的顾虑。
尤其是在亲眼“见”过洛姬本体与幻主止水那毁天灭地般的对峙威势后,她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卷入这种层次的争斗,稍有不慎便是形神俱灭的下场。
那幻主止水隔空一瞥尚且让她识海受创,若真对上,她根本毫无生机。
洛姬闻言,却是微微摇首,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沈清禾身上,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不,我相信你。”
沈清禾:“……”
她简直不知该作何表情。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
这是能不能活下来的问题!
她强忍着翻涌的吐槽欲望,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反驳话语硬生生咽了回去。
面对这位深不可测、脾气未知的强大存在,她不敢过于放肆。
沈清禾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斟酌着用词,再次开口问道:“恕晚辈愚钝……前辈为何执意要晚辈带走残页?难道仅仅因为晚辈的神识,能引动那残页产生一丝微弱的共鸣吗?”
“没错,正是如此。”
洛姬肯定地点头,那双紫黑色的眼眸中仿佛有幽光流转,“生死簿残页并非死物,它自有其灵性,或者说,它遵循着某种古老的规则。并非谁都有资格触碰乃至带走它。”
“无数岁月以来,试图强行夺取它的,无论修为高低,最终都失败了,甚至大多落得反噬身亡、魂飞魄散的下场。”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沈清禾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唯有能真正引动它、得到它一丝‘回应’的存在,方有一线可能,成为它新的执掌者,或者……至少能安然将它带离原有的位置。”
“而你,是这漫长岁月里,我遇到的第一个能引动它共鸣者。”
“也只有你才能将之带走!”
沈清禾闻言,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
洛姬没有在她的情绪变化,又道:“于我而言,这生死簿残页并非至宝,而是枷锁。它与我气息相连,将我牢牢禁锢于此地,永世不得离开这座鬼城。唯有它被真正合适的人带走,我方能获得解脱。”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清禾还能怎么办?
要是她现在再敢说出拒绝的话,怕是这洛姬立马就要翻脸了。
沈清禾心中颇感无奈。
怎么什么不好的事都让她赶上了!
本来她就是被刻意派来,解决运来城四大家族叛变之事而已,却没想是这样一趟浑水。
要是早知道会面临这样的境况,她就应该在来到运来城的第一时间,就强势镇压四大家族。
至于任务成败与否,她才不会在意!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略作思索一番后,沈清禾犹豫着再次开口道,“可是前辈,即便您将生死簿残页主动送给我,就以现在的境况,我也无法将之带走啊。”
“尤其是那位与您本体对峙的蓝裙女子,恐怕我刚得到生死簿残页,就会被她立即察觉,介时我可能还没离开这鬼城,就会被她斩杀。”
洛姬闻言,目光投向窗外鬼城阴沉的天空。
“她的出现,确实是一个巨大的变数,一个我未曾预料到的麻烦。”
洛姬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沈清禾能听出一丝极淡的凝重,“她很强,非常强。即便是我本体,也只能凭借地利与她周旋,难以将其逼退或镇压。她的目的似乎也并非单纯夺取残页,更像是在……探查着什么。”
“但这也恰恰是个机会。”
洛姬话锋一转,重新看向沈清禾,“正因为她的出现,吸引了绝大部分的注意力,也可为你创造离开的机会。”
“至于如何带走残页并离开……”洛姬的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我自有安排。我会为你创造机会,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而你需要做的,就是在关键时刻,用你的神识,去接触、去引动、去尝试带走那页残片。这是唯一的方法,也是唯有你才能做到的事。”
房间内再次陷入沉默。
沈清禾垂眸,飞速权衡着。
风险巨大无比!
一旦答应,就意味着要直面幻主止水那般恐怖的存在。
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但诱惑也同样惊人。
生死簿残页,涉及生死轮回的至宝!
若能成功,不仅能获得这件难以想象的宝物,更能得到一位实力深不可测的鬼城之主的……人情?
或者至少是暂时的合作关系。
这对于她日后在这方世界的生存和发展,无疑是巨大的助力。
更重要的是,洛姬有一句话打动了她——自由。
被生死簿残页禁锢无尽岁月,不得解脱,这是一种何等的悲哀。
某种程度上,她与洛姬的处境,竟有一丝微妙的相似之处
——都在寻求打破某种束缚。
见沈清禾久久不语,洛姬并未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仿佛拥有无尽的耐心。
良久,沈清禾终于抬起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然:“前辈,我可以带走生死簿残页!”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此事极为冒险,即便晚辈愿意一试,也需要进一步提升实力,至少……需要先将方才收获的魂力炼化,将神识提升至圆满之境。”
这是实话,也是她目前唯一能提出的合理要求。
面对如此险局,多一分实力,便多一分生机。
洛姬闻言,非但没有不满,那双紫黑色的眼眸中反而掠过一丝赞赏。
“可。”她轻轻颔首,“炼化魂力,稳固神识,确是当务之急。我会为你护法,确保无人打扰。”
她微微停顿,又道:“不过我本体能争取的时间有限,你要在我本体与那蓝裙女子分出胜负之前完成。那时,无论结果如何,都将是行动的最佳时机。”
话音落下,洛姬的身影缓缓向后飘退,融入房间的阴影之中,气息几乎完全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但沈清禾知道,她就在那里。
沈清禾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盘膝坐好。
她先将炼魂幡收起,随后手掐印诀,引导着那三团精纯无比,分别来自屠魈、马三和青獠鬼王的魂力光团,缓缓围绕自身旋转。
磅礴的魂力波动荡漾开来,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约束在房间之内,未曾泄露分毫。
沈清禾闭上双眼,凝神静气,《九幽炼神诀》缓缓运转开来。
她的神识如同饥饿的饕餮,开始贪婪地吸收、炼化这最后三团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