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落幕后,宋多福跟着相谈甚欢的那位姑娘走了,程西望也落得清闲,和死皮赖脸挤上车的成玉聊着天。
程西望百无聊赖地听着成玉表演痕迹过重的演说,托腮盯着面前一辆辆往出口驶去的汽车,暗暗数着。
虽然没有观众,但成玉依旧是个好演员,可怜兮兮地卖着惨,诉说自己惨淡的人生经历,从9岁父亲离婚后就跟着母亲去了异国他乡,无论是穿什么衣服,上什么学校,读什么专业,甚至是简单的三餐,都要听从母亲的安排,直到现在连婚姻都被母亲作为筹码安排敲定。
简而言之,他只是看着光鲜亮丽,实则缺爱异常,以前没有爱但还有钱,现在和一心只想控制他的母亲断绝来往后,甚至连钱都没了。
中心主旨:生活艰辛,亟待包养。
程西望耐心地听他兜完一大圈子废话,在成玉满怀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开口:“你活不起了?”
成玉已经演到不知脸皮为何物了,厚颜无耻地点点头,双手合十祈求:“嗯,活不起了。亟待好心人领养,求包养求呵护。”
正在程西望准备赶他下车的时候,有人敲了敲他的车窗。
程西望循着声音看过去,有些意外。
敲他车窗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修玉。
即使已经分手,修玉的语气还是没改过来,有些生硬地邀请他:“下来,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程西望将死缠烂打的成玉暂时晾在一旁,跟着修玉绕到车尾。
两人对立站着,一时静默无言。
许久,程西望打破僵局:“你想和我说什么?”
修玉似乎有些不自在,低头盯着干净到反光的鞋面,避开程西望的视线,低声询问:“你和他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程西望摸不着头脑:“和谁?发展什么?”
“成玉。”修玉说。
紧接着他又提起两人还在一起时的事情:“我们还没分手的时候,你就经常和他见面吧。”
不是猜测,而是肯定的语气。
既然都分手了,程西望觉得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更何况他也没做过什么给修玉种草的亏心事。
程西望点点头,坦然承认:“嗯,不过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说是普通朋友都有点说多了。
“嗯,我知道。”修玉心平气和地答道,对于程西望此刻的话深信不疑。
谁又能想到当时促使他买那条锁链的源头就是这件事。
修玉实在是太恐惧了,从他记事起,成玉就一直在抢他的东西。
即使是一颗糖果,明明成玉已经吃掉了自己的那颗,还要盯着他手里的,然后抢走。
身边的人也总是训斥他,训斥他要学会照顾弟弟,担当好身为哥哥的责任。
可是他们是双胞胎,他只是先成玉几分钟出来而已。
修玉不明白这几分钟落差为什么被看的那么重要,好像先睁开眼看到这个世界是一种无形的罪一般。
修玉在周围人对他们的比较中长大,他从小听的最多的话便是“整天死气沉沉的,和他弟弟比真是差远了,一点也不讨喜”。
母亲带着成玉出国后,修玉松了一口气,同时一阵阵失落的痛感从心底慢慢钻出来,他极力用冷漠掩饰在意,掩饰被抛弃的事实。
可多年后,成玉回国了,在修玉觉得自己即将得到幸福的时候。
那时候修玉想,他还是那么讨厌,明明已经抢走了妈妈,却还不知足。
所以当成玉说要抢走程西望的关注时,修玉方寸大乱,恐慌感让他难以喘息。
他们之间用来联系的纽带——悸动感,折磨得修玉几近崩溃,可他甚至不敢去问程西望,他怕程西望会像母亲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
母亲离开的时候甚至连一个拥抱都没有给他,她走得是那样匆忙,修玉甚至都没见到她最后一面。
像是……生怕自己会缠上她,所以才要悄悄离开。
所以在察觉到程西望有抛下他离开的念头之际,修玉决定了,既然爱不足以拴住他的心,那就用有形的链子拴住他的脚步。
可是修玉猜错了,他心底的自卑感让他不敢相信自己会赢过成玉。
所以当程西望告诉他他们分手不是因为成玉,而是白柏时,修玉决定离开了。
分手后的日子是难熬的,再也没有人叽叽喳喳在他耳边唠叨,一边偷偷骂他一边被发现后又求生欲满满地哄他。
修玉变得开始喜欢胡思乱想,于是挣扎几番后他终于答应和母亲见面了。
可母亲不爱他,也不爱成玉。
修玉觉得这些年来内心深处那一丝幻想就是个笑话,衬得他像个跳梁小丑。
修玉也终于意识到,他在嫉妒成玉的同时,成玉也在渴望成为他。
修玉觉得自己该主动挽回这场感情,他能感知到,他和程西望之间并不是没有爱。
这是他第一次想要去争取什么并付诸行动。
“我听白柏说,成玉要当替身,是真的吗?”修玉紧张地等着他的回复,不停地揉搓着衬衫衣角,揉皱又搓平,以舒缓内心的情绪。
程西望回想了一下,好像确有此事,他应了声:“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修玉急忙追问:“你没答应他吧?”
修玉心急的有些过分,程西望微微抬眼,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反问:“你很在意?”
修玉没回答,但这种沉默却好似一种间接的承认。
程西望了解他,知道他说不出口,就没有步步紧逼非要他亲口承认。
也算是两人相处已久形成的默契。
于是,在彼此的心照不宣中,程西望主动递了台阶给修玉:“学校附近那套房子空很久了,既然已经送给你了,你要不要搬回去住?不然闲置久就要重新翻修了。”
闻言,修玉脱口而出:“那你呢?你会搬回来吗?”
说完修玉又觉得后悔,死嘴怎么就那么快,没个把门的,这下怎么收场?
修玉懊丧地垂下脑袋,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开口补救自己方才的冒失言语:“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太空了……也不是,我只是……”
程西望打断他的碎碎念:“嗯,我会搬回去。我送你回学校取行李吧?”
修玉被巨大的惊喜淹没,猛地抬起头,眼睛放光:“真的?”
“真的。”程西望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好在修玉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一脸喜悦地上了车,也不在意成玉还在副驾驶座。他坐在后排,心中不断预演着今后该如何和程西望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