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五扇完自己耳光,赌咒发誓的谄媚话音还未落,处长的脸色依旧冰寒,但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却稍稍收敛了一丝。他刚准备依照流程,将这场荒诞的婚姻登记继续下去——
突然,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嗡鸣声自他腰间响起。
处长动作一顿,面上的寒意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恭敬和专注所取代,仿佛变脸一般。他甚至微微侧身,避开了王老五等人直接的视线,从官袍内取出一枚流光溢彩的玉符。那玉符正散发着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芒,表面隐约有玄奥的符纹流转。
王老五等人的哭嚎和表忠心戛然而止,全都屏息凝神,敬畏地看着那枚一看就非同凡响的玉符。
处长指尖微动,一丝元力注入玉符,他并未开口,只是凝神倾听着什么,脸上的表情从恭敬逐渐变为惊愕,随即又迅速收敛,化作一种更深沉的、难以捉摸的肃穆。
短暂的沉默后,处长极其恭谨地低声回应,声音低到王老五等人根本听不清内容,只听到几个模糊的音节:“……是……卑职明白……谨遵钧令……”
玉符的光芒熄灭。
处长将玉符缓缓收回怀中,整个过程不过十数息,却让场中的气氛再次凝固。王老五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心中充满了不安的猜测。
处长转过身,再次面向王老五他们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成了那种程式化的冰冷,但仔细看去,那冰层之下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古怪的玩味和……怜悯?或者说,是一种看待即将被推上实验台的牲畜般的冷漠审视。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王老五那张混杂着恐惧、谄媚和茫然的胖脸上。
寂静中,处长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平板无波的官方腔调,但说出的话,却让王老五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程序有变。根据天宫朱雀国分部民政局局长最新指令,并奉‘君公子’谕示……”
“君公子”三个字一出,仿佛带有无形的魔力,连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凝滞了。王老五虽不知这具体是何等尊崇的存在,但能让处长如此恭敬传达的,必然是难以想象的天大人物。
处长顿了顿,似乎是为了让这个名号的重量充分沉淀,然后才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宣布:
“现更正如下:本次婚姻登记,并非你王老五娶此女。”
王老五愣了一下,心里下意识一松,难道这恶心事取消了?但处长接下来的话,如同九天玄冰凝结成的巨锤,轰然砸碎了他刚升起的一丝侥幸。
“而是你,王老五,入赘。嫁予地上此女为奴。”
“你,可愿意?”
“嫁……嫁给她?!”王老五的眼珠猛地凸出,几乎要掉出眼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比刚才被处长威吓时还要惨白数倍。他指着地上那个依旧眼神空洞、仿佛一切与她无关的女子,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充满了荒诞和骇然,“我?我王老五!嫁给她?!一个……一个连魂都没了的烂货?”
王老五的惊骇和抗拒如同沸水般翻滚,恐惧被这极致的荒诞暂时压过,他几乎是口不择言地嘶喊出来:
“处长大人!处长大人明鉴啊!自古…自古只有强者娶弱者,高者纳低者!她…她一个没根没基、初元境一层的贱…呃…女人,”他硬生生把更侮辱的词汇咽了回去,但嫌弃与不忿溢于言表,“而我…我再不济也是入元境四层的修士!她…她‘娶’我?而且还是奴…这…这于礼法不合!于天道不容啊!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试图用他所能理解的、最根本的“强弱尊卑”逻辑来挣扎,胖脸上因激动和恐惧而剧烈抖动,仿佛这是比让他死更难接受的事情。
处长听着他的辩驳,脸上那丝古怪的玩味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漠然。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王老五,如同看着一只正在疯狂吠叫却不知已踩中陷阱的野狗。
“哦?”处长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钻心刺骨的寒意,“王老五,你这话的意思……是觉得‘君公子’的指示,是放屁?”
“君公子”三个字再次被提及,却不再是带来凝滞,而是如同催命的符咒。
王老五浑身剧颤,刚想疯狂摇头否认,处长却根本没给他机会。
处长的声音陡然拔高,虽依旧不算响亮,却蕴含着官威与力量的双重压迫,如同惊雷般炸响在王老五耳边:
“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在质疑天宫朱雀国分部的正确领导?认为局长大人和君公子…都错了?都不如你王老五懂礼法,通天道?!”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足以将王老五连同他九族都碾得灰飞烟灭!
“不!我不是!我没有!小人万万不敢……”王老五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尖叫否认,四肢并用就想爬过去抱处长的腿哀求。
然而,处长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却冰冷到极致的冷哼。
“哼。”
随着这声冷哼,一股无形却磅礴恐怖的威压骤然凝聚,不再是弥漫全场,而是精准无比地、如同无形的重锤般,瞬间压落在王老五的右臂之上!
“咔嚓!”
一声清晰无比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骤然响起!
“啊——!!!”
王老五的惨叫声凄厉得变了调,他猛地抱住自己的右臂,只见小臂处已然呈现出一个诡异的角度,森白的骨茬甚至刺破了皮肉,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脏污的衣袖。
剧烈的疼痛让他整张脸扭曲成一团,冷汗如同瀑布般冒出,身体蜷缩在地上疯狂抽搐,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剩下痛苦的哀嚎和倒抽冷气的声音。
他身后的同伴们吓得魂飞天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丝声音引来同样的厄运,一个个面无人色,抖如筛糠。
处长冷漠地瞥了一眼在地上痛苦翻滚的王老五,仿佛只是碾碎了一只蚂蚁的腿脚。他的声音重新恢复了那种平板无波的官腔,在这惨叫声的背景音下,显得格外恐怖:
“现在,你愿意了吗?”
王老五哪里还敢有半分犹豫和反抗,剧痛和极致的恐惧已经彻底摧毁了他所有的意志。他涕泪血糊了满脸,用尽全身力气,挤出破碎嘶哑的声音:
“愿…愿意…小人愿意…嫁…小人嫁…谢…谢公子恩典…谢处长…教训…” 每一个字都伴随着痛苦的抽气和血腥味。
处长这才微微颔首,仿佛只是解决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麻烦。
他转向文书,淡淡道:
“登记。赘婿王老五,右臂伤势,系自愿为婚礼增添喜庆气氛,不慎摔伤。”
文书面无表情地记录,笔下丝毫不停。
处长处理完王老五的“自愿”表态,那冰冷的目光终于转向地上始终蜷缩着的、眼神空洞的女子。他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但问出的内容却比之前更加匪夷所思:
“女方。”他例行公事般地发问,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询问一件物品的归属,“你是否愿意,娶眼前之人,王老五,为奴?”
他特意顿了顿,然后才用那平板无波的腔调补充解释道,像是在宣读某项条款的细则:
“意为:他之人身、劳役所得、乃至性命归属,尽数归于你所有。他的存在,将完全服务于你的意志。你,可愿意?”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那女子会一如既往地沉默,然后由处长再次以“默认”或“条例规定”完成程序时——
那一直眼神空洞、对周遭一切毫无反应的女子,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她那涣散的目光,似乎艰难地、缓慢地聚焦了一瞬,落在了地上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王老五脸上。那目光深处,死寂的潭水之下,仿佛有什么极其微弱的东西闪烁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像是冰封湖面下的一丝涟漪,又像是将熄灰烬中陡然迸出的一星火花。
然后,一个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从她干裂的嘴唇中飘出,带着一种沙哑,却又奇异地透着一丝冰冷的决绝:
“……我……愿意。”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劈在了在场每一个还能思考的人的心头。
“记录。”他转向文书,声音依旧平淡,“女方明确表示,愿意娶王老五为奴。人身依附关系成立。”
文书官员笔下毫不停滞,迅速记录,仿佛“娶人为奴”只是婚姻登记表中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选项。
“登记完毕。”处长宣布,语气干脆利落,为这场集荒诞、恐怖、压迫与诡异于一身的闹剧,画上了句号。
他不再看地上那刚刚获得了“主人”身份却依旧眼神逐渐回归空洞的女子,也不再看那个面如死灰、彻底陷入绝望深渊的新晋“奴仆”王老五,转身,官袍拂动,冷漠地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