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是被一阵异样的寂静吵醒的。
往常这个时辰，院门外总会传来赵虎那声带着少年气的“师父早安”，紧接着便是青铜剑破风的轻响。可今日，晨曦透过窗棂洒在地上，院里静得能听见灵田露珠滴落的声音。
他皱了皱眉，起身推开房门。灵田的稻穗在风中轻摇，青阳罐泛着淡淡的灵光，一切如常，唯独少了那个练剑的身影。
“赵虎？”叶阳扬声喊了句，只有风声回应。
他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向赵虎的住处。房门虚掩着，里面空荡荡的，床榻叠得整整齐齐，仿佛从未有人睡过。桌上还放着那柄叶阳为他淬炼过的青铜剑，剑鞘上的云纹在晨光里闪着微光。
“这小子去哪了？”叶阳心头涌上一丝不安。赵虎虽偶尔会出府办事，却从未像这样不告而别。
他在府里转了一圈，问遍了下人，都说昨夜见过赵虎，当时他脸色很难看，像是有心事，之后便独自出府了。
“脸色难看？”叶阳眉头拧得更紧，正准备亲自出府寻找，管家匆匆跑来，脸色惨白：“二少爷，您……您还是去趟城西吧，那边……出事了。”
城西的小巷里，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的声音里带着惊惧。叶阳挤进去，只看了一眼，浑身的血液便仿佛瞬间冻结——巷角的血泊里，躺着的正是赵虎。他身上的衣衫被剑气撕裂，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青铜剑断成两截，落在一旁。
“是……是赵虎……”叶阳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蹲下身，指尖触到赵虎的身体，早已冰冷僵硬。
旁边一个卖早点的老汉颤声道：“昨夜我起得早，看见……看见赵小哥浑身是血地跑进来，后面跟着个穿黑袍的修士，一招就……就把他杀了……那修士临走前还说，敢动他徒弟，这就是下场。”
叶阳猛地抬头：“黑袍修士？他徒弟怎么了？”
“您还不知道？”老汉叹了口气，“赵小哥收的那个小徒弟，昨日在街上冲撞了新来的马修士，被那马修士的随从打了一顿。赵小哥去找说法，反被那马修士骂了句‘练气期的废物也敢放肆’……”
马修士？叶阳瞬间想起那人——昨日刚到凤凰城的元婴修士，据说来自某个大宗门，行事张扬，连城主府都要给几分薄面。
原来如此。赵虎是替徒弟出头，却因修为低微被羞辱，最后竟选择了夜袭暗杀这条路。
他该有多绝望，才会明知是元婴期，还提着那柄青铜剑冲上去？叶阳闭上眼，脑海里闪过赵虎第一次见他时的拘谨，想起他捧着剑气心得时的激动，想起他在拍卖会上亮起来的眼睛……那个总喊着“师父”的少年，终究是没能撑过这场悬殊的较量。
“他为什么不找我？”叶阳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是啊，赵虎为什么不找他？或许在赵虎心里，他这个刚筑基的师父，根本敌不过元婴修士；或许，赵虎是想自己扛起责任，像个真正的长辈那样保护徒弟。
而他自己呢？这几日忙着琢磨五灵诀，忙着应对彩云宗出世的变数，竟没察觉赵虎的异样。若他早一点发现，若他主动问一句，是不是就能拦住赵虎？
一股强烈的自我否定涌上心头，像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以为自己筑基了，变强了，可到头来，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护不住。在元婴修士面前，他这点修为，确实如蝼蚁般可笑。
“阳儿。”
叶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沉重的叹息。他走上前，拍了拍叶阳的肩膀：“那马修士一早便离开了凤凰城，追是追不上了。”
叶阳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他望着赵虎冰冷的身体，又望向城门的方向，眼底翻涌着难以言说的痛楚与不甘。
“爹，”他开口，声音沙哑，“我是不是……太弱了？”
叶宏沉默片刻，蹲下身，轻轻合上赵虎圆睁的眼睛，才缓缓道：“筑基期斗不过元婴，不丢人。只是这修仙界，本就如此残酷。你要记住今日的滋味，不是为了沉溺，是为了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时，能有说‘不’的底气。”
阳光穿过巷口，照在叶阳苍白的脸上。他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站起身，弯腰抱起赵虎的身体。那具年轻的身体很轻，却压得他心口发沉。
他要亲自给赵虎立一座坟，就在灵田旁边，让他看着自己种下的灵谷，一季又一季地成熟。
而那个姓马的元婴修士，这笔账，他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