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用这种杀人的眼神看我,你去歌舞坊看得还少?”朝瑶不满相柳冷厉的眼神,她在自己家穿穿又不去跳舞,怎么啦!
相柳走上前直接用被子盖在她身上,挡住她胸前雪白风光,“要穿这种衣衫,先把结界设好。”
等会无恙虎头虎脑冲进来,剜眼也被看清了。
朝瑶不满地扯开被子,“管天管地管的挺宽,你看不惯,别过来看。”原本交叠的双腿往下一放,恼怒地坐起来。“相柳,身体是我的,命是我的,自由是我的,我要是愿意我能去昙夜阁跳舞!”
“你说你要做什么?”相柳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她。
朝瑶盯着他的眼睛,掷地有声,“我说别管我做什么!”
爱因为差别而厚重,情因深浅而珍重。凭什么都是爱,对她总是只有怀疑与控制,而对小夭却是隐忍付出。
她对他,像爱一场注定熄灭的火,明知会灼伤自己,却仍忍不住靠近。
她对他,像恨一本早已翻到结局的书,明明改写了剧情,却发现自己仍是局中人。
相柳的冷笑凝在唇边,眸中血色暗涌。他忽然抬手,一道冰蓝灵力如锁链缠上朝瑶脚踝,将她猛地拽回榻上。
锦被翻飞间,他单膝压住她挣扎的腿,指尖捏住她下巴:“各不相干?咱们在一起那夜,怎么不说这话?”
“在一起的枕边蜜语,你当真?你不是从来不信我吗?”朝瑶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双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本应含情的弧度此刻却淬了毒。
白衣胜雪衬得他愈发像个玉雕的修罗,怒意越盛,容貌越艳。
“信你玩不死?信你说到做到?还是信你飘忽不定?”相柳唇角忽然勾起,笑意反倒让那对琥珀色的眸子更显森冷。眼睑下压时,睫毛投落的阴影里藏了刀光,仿佛下一秒就会绞碎她的咽喉。“我真想撕了你这层皮,看看里面藏着什么。”
白丝如瀑,却比雪更易消融。
他总觉得她像雪,捧在掌心会化,握得太紧会碎。明明人就在眼前,却仿佛随时会随风散去。
以前自己体温怎么也暖不热她的冰凉,现在喜欢在深夜用指尖确认她的温度,九命却怕留不住一个黎明将至的拥抱。
“你撕啊,你连威胁人都只会这一套。”
朝瑶见他怒极反笑的模样,忍不住吼回去。哪怕体内的有女娲石,可她如今的性情还是会受到魔气与妖丹的影响,极容易出现情绪化。
嗜血暴戾、情欲炽烈、执念成魔?。
明明最不在乎的东西,自从那夜生根,得到妖魔的滋养,疯狂向上生长。
漆黑边缘泛起妖异的赤金,她抬手去扯锁链,指尖却不受控地长出尖爪,划破锦被时带起一缕缕黑雾。
相柳的呼吸滞了一瞬。他见过她这副模样。辰荣归顺那夜,她也曾这样仰头对他笑,唇缝间溢出的血线像一条艳红的蛇。
欲念、杀意、讥诮拧成一股毒藤,从她眼底攀上来,绞得他心口发疼。
“朝瑶,你连自己都控制不了.......”指尖猛地收紧,冰灵力刺入她经脉,最精纯的寒冰之气渡入她经脉。“拿什么跟我谈自由?”
心底一遍遍说着别被控制。?
朝瑶喉间溢出半声呜咽,随即化作大笑。她腰肢一拧,竟用被锁住的脚踝勾住他小腿,指甲暴涨三寸,狠狠抠进他雪白的袖袍:“那你呢?相柳大人……”
魔气让她的嗓音沙哑如磨砂,“用锁链捆我,用灵力刺我,用这张脸勾我,你比昙夜阁的舞姬还会蛊惑人心!”
相柳眸中血色暴涨。他俯身时银发垂落,暧昧的姿势,但捏她下巴的力道却像要碾碎骨头。
“跳舞?”他贴着她耳垂低语,每个字都凝着冰渣,“不如我现在就折断你的腿,让你永远跳不成……”
?女娲石突然炽亮,?霞光如利箭刺穿魔气,朝瑶眼底赤金倏忽褪去。她剧烈喘息着,看清了相柳近在咫尺的脸,他的白衣染了她的血,琥珀色瞳孔缩成细线,睫毛颤得像濒临崩断的弦。
原来他也会慌。
她也慌,连忙推开他,看了他一眼,别过头握住他的手臂,一股治愈灵力灌入他体内,“我不是故意的。”
相柳一言不发,沉默地望着她不敢回头看自己的模样,知道她疼,就像知道极北之地的罡风刮过元神时会有多痛。可他的脸上依旧凝着霜,连睫毛都不曾颤动一下。
几百年前,她问自己“小哥哥,你疼不疼啊?”那时的他习以为常,却不愿她安之若素。
他与九凤是对她性情变化最为清楚,却不道破,仿佛这样就能假装一切如常。
?朝瑶知道自己在坠落,就像明知鸩酒有毒的人,仍会仰头饮尽最后一滴。
当魔气与妖力冲刷灵脉时,她竟感到一种濒死的欢愉,仿佛踩在万丈深渊的绳索上,摇摇欲坠却欲罢不能。
偶尔她会趁着无人割开手腕。不是寻死,是想看看流出来的血还是不是红色。夕阳余晖的暗金色血液,像极她垂死的挣扎。
凤哥和相柳说她疯了,她是疯了。
最恶心的是她根本分不清是妖丹魔气在作祟,还是她自己本就渴望这种堕落。
清醒平静时,她总会想起从前那个漫山遍野跑,唱歌壮胆的自己。
有时候她真希望当初死在那场刺杀。至少那时候的疼,还像个人该有的疼法。
更不会被极致的清醒与宿命捆绑,她能斩断别人的宿命与因果,但没办法斩断她自己。
“别....”相柳抬手欲搂住她,她猛地起身,背影有丝慌张。
“对不起。”朝瑶用外衫裹住自己,化作一股清风消失。
别怕.........相柳望着她消失的地方,默默吐出他想说的话。
他们之间没有对不起,他也不想听她说不起。灵力熄灭屋内的光亮,让黑暗吞没所有神情,躺在榻上凝视黑暗,肆无忌惮宣泄他克制的情绪。
像风般悄然而来,悄然而去。她总笑着说要玩乐世间,却没真正玩乐。最锥心是她一次次的挑衅、试探、挑战底线。
欠妖一滴水,还他一条河,利息永远按妖的标准算。她是算准她是他唯一的例外吗?
“蓐收,皓翎王知道她的情况吗?”九凤见防风邶离去,冷漠地望着蓐收。
“不知。”蓐收淡定地起身坐在九凤身边,“这事我不会说出去。”
九凤瞅着面前的蓐收,脑海蓦然冒出花瓣中的画面,“你与她......”
去他妈的,要自己问一个男人有没有和自己媳妇睡过,传出去简直贻笑大方。
“什么?”蓐收首次见九凤吞吞吐吐,这位的性子不是一向随心所欲吗?
“没什么。”九凤咽回后面的话。院外传来少年清亮的声音:“凤叔,有人找瑶儿。”
紧接着是院门推开的声音,蓐收和九凤抬眸看去,带头那人竟是金萱,身侧之人是禹疆,两人身后跟着四名侍卫。
这时候玱玹派她过来做什么?
金萱笑着走上前,对圣女的哥哥与蓐收盈盈行礼,起身后温和细语:“陛下欲娶方雷氏为妃,特意派我来走一趟,请圣女占卜,是否能得到神灵庇佑。”
玱玹这小子,真会想理由,蓐收温润地笑了笑,“西炎王室的男觋女巫都在做什么?大老远跑来找圣女?”
“陛下登基迎娶的第一位妃子,自然看重些。”金萱微微一笑。陛下与圣女的关系着实引人好奇,但更让人琢磨不透。
九凤饶有兴趣地看着禹疆,禹疆之前是皓翎的人,蓐收前脚到,他们后脚跟,也不怕尴尬。“这位是?”
“之前羲和部的人,慧眼识人,跟对人。”蓐收不冷不淡解释一句。
这位为何最终选择投靠玱玹,还真值得深思啊。
“嗯。”九凤意味深长点了点头。玱玹命悬一线时,赤水献以冰墙阻隔,这位虽满面悲愤却未强行突破,还选择追随而去。
为一人放弃执念,杀不了也没说拼一拼,这两人要说没点什么,可真没人信。
“二位,圣女呢?”金萱主动开口,转移两人的关注,禹疆羲和部的出身,面对蓐收终究是有点不自在。
这次陛下派他过来,前往辰荣军有事待办。
“睡着了。”九凤淡定自若,也不让他们坐下,就自顾自喝着酒。
明知画面是假的,却会不自觉在意。他背叛占有欲、克服自私、伪装不在乎她和相柳。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多想给小废物关起来,关在天柜,让这群人离她远远的,最好连她那群老头也离得远远。
可她会不高兴,不开心,不爱笑。
以前她不说,但每次看见大废物被亲人围绕,总是羡慕得心发酸。
心里念叨老爸哥哥,嘴上自言自语说些俏皮话,自己哄自己。见到玱玹与大废物在清水镇,默默一个人躲在外面哭,想家人。
?九凤仰头灌下一口酒,喉结滚动间压住所有暴戾的念头。?
以前嫌小废物是麻烦,哭起来没完没了,眼睛红得像兔子,偏又让他想起雪地里快冻死的幼兽。
他想过用禁术清除她的记忆,带她遨游世间,让那群人永远也碰不到她衣角。可这念头刚起,就想起她哭红的眼尾,像数燎原星火,硬生生把念头烧毁在喉间,换作一句不耐烦的吵死了。
他们这种存在的大妖,领地意识与绝对控制欲远超其余妖族,她在自己与相柳底线上嘚瑟,一开始没被杀掉就是他们的劫。
倘若今日不是她,脑子都被挖出来,用头骨来盛酒。
暮色咬住悬崖的边缘,白发与衣袂在风里撕扯。朝瑶垂首坐着,纱裙如将熄的雾霭,覆住那双悬空的赤足,素衫被风反复掀开,露出纱裙下苍白的膝骨。
怔怔地凝视着过往镜像,朝花夕拾,留不住初识容。
“我舍不得吃你,先尝尝味道。”身形庞大的九头鸟面前,她像是可怜巴巴的宠物。
原来她那时还没凤哥脖子长,难怪总说自己长得矮。
墨色淌过天际,不期而遇。天高海阔,惊心动魄的相见。
一朝相识,困你于我身边。再度重逢,幸运成了羁绊。
凤哥,你不是最讨厌废物吗?怎么还没厌恶我?
岁月残忍,君心入梦,妄她百世轮回,最后一世偏偏逃不开第一世的人。
镜像里不断回映着她与这世间的牵绊,“我既然为你父,自然得护你一世。”
命运的捉弄,她收到此世间第一份承诺,得到源远流长的温暖。
“你是谁?”
“我是你妹妹啊。”
梦叠梦兮,有妹与同。一梦复一梦,双影落花中。?
一念间,天命浮沉,每一世都要以不同方式夺走她的温暖。
帝休木悬浮在她眼前,她有能力解决痛苦,此时却犹豫不决。
她想给自己留个喘气的空间,就像受伤了会包扎,累了会睡觉。
抹掉记忆对她来说算什么?把未愈合的伤口硬生生缝起来,表面看不见了,里面还在化脓。
有些事啊,逃过这一关,下一世轮回或者某个时间还会换个形式找来。
抹除记忆短期是自保,长期是逃避,与其抹除不如学会与痛苦共存并成长。
帝休木缓缓落入朝瑶的手心,轻闭双眼。她将这世妖帝与母神给她看过的画面,选择性遗忘,既然时间已过,事情并没发生,毫无意义。
帝休木在掌心绽出九重青晕,像把前世今生都揉碎的月光。
朝瑶看见相柳与小夭种蛊、他与她在海底遨游、为她渡入精血、送她的那张弓箭..........
记忆的丝线开始从七窍抽离,带着淡金色的血珠悬浮空中,每断一根,魂火就暗一分。
为什么忘掉这些?它们明明无害……
可不忘掉,又怎么面对相柳?
眼泪从眼角悄然滑落,或许有一天..........
一生囚心牢,半世逐萍踪。这人间,如露如电,碾碎了誓言,如刃剖弦断尽春风面,情丝缠指作荒原,逝川之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