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良，志良！”
杨妈连忙追出去，舍友莫一鸣听到声音，从房间出来。
“阿姨，怎么了？”
回应他的是杨妈开门出去门又被冷风吹得大力关上的巨响。
杨志良正站在电梯面前，但电梯来得慢，杨妈又小跑逼近。
他索性转身往安全楼梯走，速度飞快。
“志良啊，我是妈妈啊，妈妈来看看你啊。”
杨志良捏紧了拳头，很用力很用力，用力到掌心被掐出深深的凹陷。
那日的血腥画面再次在脑海里浮现，他呼吸变得粗重，眼底猩红。
他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戾气了。
“哎哟！”
杨妈跑太快，差点给摔了。
得亏抓着扶手，才没直接从安全楼梯滚下去。
她眼珠子一转，索性坐在楼梯上哀嚎。
“志良，妈妈摔了，我这腿很疼，怎么办啊。”
杨志良下楼的动作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但很快，他又继续往下走，走到拐角处才停下。
楼梯间里回音很重，他能听到杨妈的哀嚎，很假。
手机响了，是舍友莫一鸣打来的。
杨志良这才松开拳头，掌心是湿润的，发麻的。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接起，莫一鸣的声音急切：“志良，你妈今天下午突然来找你，我就让她坐在沙发等了。
我也给你发语音了，你没听吗？”
“嗯，去玩没看手机，那个……她在楼梯间，你能帮我送她离开吗，车费多少我转你。”
若是以前，杨志良早就对莫一鸣发飙了。
但现在，他学会了收敛情绪。
莫一鸣不知道他和杨妈决裂，他放杨妈进来，是出于客气礼貌，他没错。
所以呵斥，责骂，没必要，人家说不定还觉得你莫名其妙。
莫一鸣也不是傻子，杨志良声音显然不对，他当然能嗅到其中的不同寻常。
当即点头：“成，我帮你送她回去，那个，你没事吧，抱歉啊，我不知道……”
看，好好说话，双方都会自我反省的。
杨志良强颜欢笑：“一鸣这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
又聊了几句，莫一鸣找到杨妈了，才挂了电话。
他从楼梯间出来，又继续等电梯下楼。
夜里的风很冷，他在小区里游荡，不知归途。
也不知过了多久，莫一鸣又给他打电话，说杨妈已经回去了。
杨志良这才回宿舍，看到莫一鸣，心里寻思着如果他问的话，他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和母亲决裂的事。
但莫一鸣没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叮嘱齐霄了，以后你妈找来，我们尽量不让她进来，不让你俩碰面。”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作为同事，没必要刨根问底。
杨志良鼻头突然有些发酸，眼睛很红很红。
这俩舍友，是王志杰特地挑出来带过来，并和他住一起的。
说是各方面都好，信得过。
以前杨志良没当回事，但现在，他信了。
王志杰对他，也很好。
而另一边，杨妈满脑子全是杨志良那怨毒的眼神，心里十分难过。
这事虽然杨志良没对家里人说，但当初王志杰叮嘱过莫一鸣和齐霄多多照顾杨志良。
所以这一情况，莫一鸣和王志杰提了一嘴。
王志杰顿时一惊，当即告诉杨爸。
杨爸怒不可遏，又给杨妈打电话。
“我让你别打扰志良别打扰志良，你当我的话是耳边风是不是！离婚，我要起诉离婚！”
杨妈哭着歇斯底里地嚎着：“我不离，我只是想弥补志良，我有什么错！”
她最近有点余钱了，志良想要什么，她都给买。
她想念以前杨志良撒娇问她要钱了，呜呜呜。
杨爸气得吹胡子瞪眼：“都说了让你尊重志良！他不想见你你就别打扰！你是人老了脑子也锈透了吗，怎么越老越听不懂人话！”
杨爸真想撬开她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屎，真是气死人了。
这个年，大概率又过不好了！
翌日，律师又来了，谈起诉离婚的，把杨妈吓得又哭着跑去找杨晓玲。
杨晓玲：……
她让萌萌说她出差了，避而不见。
接连一周，杨妈都见不到任何人，心情极度emo。
这天，她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突然下起瓢泼大雨。
杨妈被淋成落汤鸡，蹲在路边哭。
她感觉老天都在可怜她，为她哭。
突然，头顶的雨消失。
她抬头，看到头顶有一把黑伞。
撑伞的是一个穿着灰色大衣的帅老头。
帅老头戴着方框眼镜，头发微微花白，但精神矍铄，气质儒雅。
“就算遇到再大的事也别淋雨，人老咯，身体遭不住的啊。”
杨妈站起来，头发黏在脸上，十分狼狈。
“遭不住就死了算了，反正没人在乎。”
说不定临死前，杨志良会良心发现，回来看她最后一眼。
帅老头推了推眼镜，镜片泛起一阵微光。
“嗐，没人在乎又怎么了，你看我，老伴儿走了十几年，儿子为了个外国妞和我决裂去了国外。
我也伤心难过啊，我出事也没人在乎啊，但那又怎么样，我还是好好活着，我每天吃好喝好，开开心心的，长命百岁不好吗。”
杨妈原本死灰一样空洞的眼神微微亮起来：“你儿子也和你决裂了，那你……”
“哎哟，这雨越下越大了，不如我们找个店聊，我叫何鑫，大妹子，你怎么称呼啊。”
何鑫抓着她的肩膀，带她走向不远处的商场。
杨妈道：“我叫黄月香，你和你儿子决裂多少年了，他现在会回来看你吗？父母和孩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啊。”
何鑫说：“五六年咯，他的心早就恨死我这个老父亲当初阻挠他出国定居，又怎么会回来看我。
我啊，纯粹当生了个白眼狼，释怀了。”
“这怎么释怀啊，那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啊。”
黄月香很难过，又想哭。
何鑫带她去买新衣服，又帮她付钱。
黄月香不好意思，这人也太热心了。
她执意要把钱给回去，但何鑫不要。
“相遇一场就是缘分，我一老头一个月万把块退休金，也没处花，不要客气。
你要实在过意不去，你请我吃个饭吧，咱就当交个朋友。”
黄月香想了想，点头。
“那你想吃什么？”
“你喜欢吃什么，吃你喜欢吃的，多笑笑，十年少啊，你看起来还是很漂亮的。”
黄月香已经很多年没被夸了，老脸微红：“是，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