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柔和了些许，此刻的他，与那副面若冠玉的长相，逐渐表里如一。
他忽而发现！
罗三娘这事，明显是陆清旭的阴谋！
故意让她掺和扰乱自己与寒霜日子。
他怎么就中了邪，看到叶寒霜红了眼睛，盯着自己，便想让她许多时刻都能红着眼睛。眼下两人莫名吵起来，他顿时有些头大，尤其是那未出世的孩子.......
从寒霜嘴里说出来的刹那。
他顿时无言以对，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明明他想要之效果，并非如此。
陆清衍原本时时刻刻都运筹帷幄的脑子，忽而变得混乱，纠结，矛盾，这些情绪，全部变成带刺的藤蔓，缠绕心尖，最后......演变的烦躁与不耐。
最后语气就变成这样了。
叶寒霜眼波流转，清月媚眼冷冷看着男人，唇角似笑非笑的勾起：“夫君是不是太霸道了些，你瞒着我有外室，有孩子，我连半分脾气都不可以，是吗？”
她的声音很轻，宛若羽毛，却裹挟着丝丝缕缕的寒意，化作冰丝，缓缓缠绕在陆清衍身上。
“陆清衍，虽你我之间有许多隔阂，但我始终觉得，毕竟是拜过天地，同床共枕过的夫妻，再如何，也还是有几分真情？”
“看来，还是我太天真。”
说到这，叶寒霜那双看着陆清衍的眼睛，倒是真红了，红得让人可怜，红得让人心疼，红得让陆清衍都觉得，此刻的她，是真的很痛苦，很难过。
看她这样，男人的心，也不免揪起来。
“寒霜......”
陆清衍脸上表情依旧不多，只是那曾经时刻都镶嵌在脸上的笑容面具，似乎消失了。
他实在笑不出来。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刻的他，连面具都没有了。
做作孽，不可活，某人是半分笑不出来了。
叶寒霜看着男人的眼睛，心底暗暗勾起笑意，面上收了情绪，语气也柔和许多，“事已至此，我乃嫡妻，以后也不会亏待了你的心上人，你放心便是。”
鬼的心上人！
陆清衍心里别扭得跟麻绳似的，却半分反驳的话说不出来。
叶寒霜没再说话，沉默着收拾东西，坐在床边，将阿姐给她的银票和手镯放进荷包，装进袖袋最里层。
屋内明明有两个人，可在叶寒霜这里，就好似只有她一个人似的，待她将东西弄好之后，她抬起眼眸，眼底几乎多余的情绪，只有疏离与客气。
“二少夫人，二公子，外面都收拾妥当，可以到楼下用膳了。”门外霞红轻声禀报。
“走吧，用膳了。”叶寒霜不轻不淡开口。
陆家很少全家同桌用膳，陆怀林因为朝局上的事情，每日都很忙，很多时候，甚至直接宿在都督府府衙官舍，倘若回府，也时常待在大书房。
如今第一次这么整齐，竟然还是在调任贬官的路途上，所以饭桌上的气氛，不免有些压抑低沉，更何况前面还被山贼袭击。
长桌上，陆怀林和宋白晴坐在主位，其余的按照长幼尊卑的顺序落坐，叶秋漓在末位，她对面坐着陆亦璇。
匡芷荷因要照顾年纪尚小的五小姐陆书允，和六公子陆清成，在客房里由郑雪娘陪着用膳，并未来饭桌上。
公爹陆怀林依旧是面色肃穆凝重，饭菜上齐，大家都未动筷。
规矩如此，长辈微动，晚辈不可动。
叶秋漓放眼望去，气氛并不融洽。
陆清衍与四妹妹两人虽坐在一起，可中间像是隔着一堵墙，又冷又硬。
宋白晴想着原先山贼血染当场的画面，看着这些毫不精致的菜，莫名反胃，虽强忍着没有表现，可那紧蹙的眉头，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不适。
陆清旸神色略有些疲惫，但恍惚间对上叶秋漓暗暗察言观色的目光时，他眸光微亮。不过叶秋漓没太注意他，淡然移开了视线。
陆亦璇情绪低落，话少了，性格也静了。
此刻在饭桌上，亦是如此。
微微低着眼眸，有些空洞地看着碗碟。
“用膳吧，吃了你们都好生歇息，明日我要快马加鞭，带着一队人马，快速行进，争取早日到达涠州。”陆父拿起玉箸，边吃边说。
说完他抬眸看了看自己的三个儿子，目光落在陆清旭身上须臾，又落在陆清旸身上须臾，似是细细思考后才开口：“余下的随行侍卫，交由清旸调遣，老大辅之，确保全家人，安全到达涠州。”
陆清旭面无表情点头：“是。”
叶秋漓担忧地看了眼他，说到底，公爹并不信任他，也不愿把重要的事情交给他，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愿喊。
看到这番情景，叶秋漓莫名有些心疼他。
“老爷要快马先去涠州吗？”宋白晴听到这话，不免有些担心。
“嗯。”
“可，可你不在，我们这一大家子人，终究还是没有主心骨啊，更何况这一路上，山贼如此之多。”宋白晴语气都着急了几分。
实在是自小住在京城，没有去过其他地方，适才又遇到那凶残匪徒，她心中实在慌得厉害。
陆怀林看她的眼神，暗暗多了几分嫌弃：“放心，我会留足人手。”
“可，这终究还是.......”
陆怀林烦躁地放下玉箸：“那你想要如何？涠州粮道的事情，若不尽快解决，我们全家人的性命，还能不能保住，那都得另说。”
“你还在这纠结细枝末节？”
“那你来说，要如何办？”
被自己丈夫当着众多小辈的面噎话，宋白晴脸色有些难看，心口无比酸楚，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强抿着唇角：“是我，多言了。”
“如此，就这么安排。”
“我到前方驿站，亦会跟驿丞打好招呼，让他们多加人手，注意防备，待你们后面的人到时，诸事皆会方便些。”
“母亲也是关心则乱，父亲考虑周全，儿子在后方，亦会统筹好人马，护好全家周全。”陆清旸连忙说。
陆怀林欣慰地点了点头：“嗯，交给你，我放心。”
陆亦璇瞧着自家爹爹看三哥哥的神色，心中不知为何，总觉得像是压着万斤重的石头，难以喘息。
三哥哥轻而易举便能得到父亲重视，欣慰的眼神，与平日看她时，完全不同。
辰王开口想要她做侧妃时，她虽心中不愿，但为了陆家，她最后也屈服了。
可女儿家的牺牲，在爹爹眼里，似乎根本不算牺牲，就像是理所应当，一切，都是她做女儿，该做的一般。
陆家要离京，她为了父亲颜面，主动提出退婚，不想让陆家在上京被人看不起，可退婚之后，父亲也从未来看过她，更没有说过任何安慰之语。
难道，就因为她是女儿吗？
女儿天生就是可牺牲，就是要牺牲的。
就算主动做出点牺牲，父亲都觉得，那是应该的。
可三哥哥却不同，稍微说几句好话，便能得到父亲那般欣慰的笑......
陆亦璇收回低落的目光，沉默夹着菜，可每一口，都索然无味。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是侯府最受宠的女儿，前路一定光明灿烂，会高嫁，会做正妻，会成为独当一面的当家主母，会为家族争光。
可如今，她忽而变得很迷茫。
自己作为女儿，作为女子，到底能做些什么？
难道除了出嫁，为家族利益多争取一条支脉，便再也没有了吗？
她想不通，却亦想不到其他的路。
心中逐渐郁结，身子也消瘦不少，话也跟着变少了。
眼下吃着东西，鼻尖突然一酸，竟差点红了眼眶，好在她强迫自己忍住了。
......
简单用过膳之后。
回到自己客房，叶秋漓用热水，在屏风后面稍微擦了擦身子，刚弄好，正欲将里衣抹腰穿上时，用完膳后，去马厩看了看自己马驹的陆清旭忽而回来。
陆清旭一进门，便看见屏风后的婀娜身影，顿时心口滚烫发痒：“洗好了？”
男人开口问。
“啊？”外面忽而一阵风声吹过，叶秋漓没有太听清楚。
“热水够吗？”
叶秋漓还未反应过来，刚刚还在几尺之外的男人，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他隔着屏风，声音低沉且充满磁性，毫无感情地问。
“哦，那个，够，我已洗好。”
“春桃又去打热水了，夫君换洗衣衫在床榻边，我理好放着的，夫君一会洗了穿那身便行。”
话刚说完，男人忽然越过屏风，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她眼前。
“夫君你......”叶秋漓看着忽而越过屏风的人，还未完全穿好衣裳的人，顿时面颊滚烫，但她又觉得毕竟是夫妻，太过忸怩不好，后面的话，硬生生给堵住了，不知该如何说，顿时促局不已。
陆清旭看她略显局促的模样，他轻抿唇角，微偏头看她，腹黑眸子隐匿几分坏意：“为夫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