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反了！”王守仁抄起桌上的茶碗就要砸她。
林雨竹脖子一梗，脸一扬，“老头，你今儿敢动我一根寒毛，我林家人明儿就来拆了你王家祖祠！不信你就试试！”
阿依娜跟她亲近，自然也对这刚见面的外公没好感，当即站前一步挡在林雨竹面前，“老头，你打我姐，阿依娜跟你拼命！”
“爹！”王氏见王守仁将茶碗举在半空，丢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连忙扑上去拉住，“彩娥已经死了，您还要逼死她的女儿吗？”
洪氏瘫坐在椅子上，老泪纵横，“造孽啊——好好的，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林雨竹见王守仁黑着脸放下手臂，轻蔑的一笑，就知道老家伙没这个胆子。
她正想招呼王氏跟她走，不料大表姐王淑贞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倒被唬了一跳。
王淑贞扑通跪在地上，“祖父！ 姑姑、表妹她们都有王家的血脉，定要闹得跟仇人般吗？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好说好商量的？而且——”
她顿了顿，脸上通红的继续道，“——而且，我也不想守寡一辈子啊！”
听到她这话，三表妹王静茹也跟着跪下，瘦弱的肩膀瑟瑟发抖，却仍然壮着胆子，“祖父，求您了……”
见她们俩人这样，王静兰、王静惠也默不作声的跪下。
就连三舅家的两个女儿，十五岁的王思月、十三岁的王思云也跪了下来。王家这辈儿最小的男丁，三房的王思源左看右看，也跪下凑热闹。
林雨竹见有好戏看，反不急着走。
她可真没想到，王家的孙女们竟然有这胆子，真要“造反”了！
所谓法不责众，王守仁和洪氏，眼见这些孙女跪下，也有些傻眼，一时间也没想好要不要发火。
正这么个时候，林雨竹三个舅舅和几个表哥呼啦啦也来了。
她瞥了眼几个小小身影，就知道是王家第四代的小兔崽子去报的信儿。
大舅舅王继业瞟了她和阿依娜一眼，跟没瞧见似的，直接进屋就骂王淑贞，“你做什么？《女诫》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老大，你看见没？一个个的翅膀硬了，反了！都反了！”王守仁见几个好大儿进来，顿时底气也来了，胡须直颤，拿腔作调起来。
他指着跪了满屋的孙女们，“你们这些丫头片子，是要造反不成？！妇人难道不应守节？”
大表哥王思齐跨前一步，冷着脸道：“祖父息怒。淑贞，你身为长姐，不劝着妹妹们，反倒带头闹事，成何体统？”
“《女诫》有云：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你这般顶撞长辈，扬言再嫁的行径，简直有辱门风！”
“大兄！”王淑贞抬起头，惨然一笑，“我们这些姐妹自小上山采药，与毒虫猛兽相斗，但凡弱上一点早死多时。”
“《女诫》还说‘夫死从子’，可我连个儿子都没有！祖父让我守寡一辈子，我认了。可凭什么药方子都不许我碰？”
“我采药三年，炮制药材三年，熬了药膳四年，连个学徒都不如？”
她还没说完，便被弟弟王思明嗤笑一声打断，“长姐，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药理？熬药膳按方抓药岂不省力、省心、省事？”
“我不懂？”王淑贞猛地扯开袖口，露出胳膊上狰狞的疤痕，“这是我当年采七叶莲时被野猪伤的！那时候你还和大哥还在书房抄药方子呢！”
她转过头，眼睛直勾勾的盯向王思齐，“大哥，你治好知县公子的病，用的七叶莲正是我冒死采来的！爹爹不公！祖父不公！”
旁边的王静兰也突然站了出来，她从怀里掏出一卷银针，“祖父、您说女子不能行医，可前年大木厂那边时疫，我偷偷用针灸救了十七个人！”
她说着说着眼中闪着泪光，“您知道吗？那些人跪着谢我时，我连个‘王’字都不敢认！”
她这话一出，屋里顿时炸开了锅。
她亲哥哥，二房的长子王思德跳了出来，“你敢偷学针灸？还敢私自行医？万一治死人，我们王家……”
“治死人？”阿依娜突然冷笑，从腰间解下荷包，“哗啦”倒出几十个小巧的金豆子，“我娘在盘龙寨跟元老学医，救过四十九人。”
“这些金豆子，便是那些人相谢的酬金。我虽然年纪小，也出手救过寨子里五个人呢！女子怎么就会治死人？”
林雨竹听得诧异，她一直不知道阿依娜有这个本事，更没听她说过她娘也会医术。
看起来，王家人学医还真有些天分。
王思明脸色骤变，就想去捡那些金豆子，却被林雨竹眼疾手快的阻止住，“住手！王家人不是说‘女子行医伤风败俗’吗？”
“怎么，现在想要这些‘伤风败俗’的功劳了？还是单纯的见财眼开，贪图这些金子？”
阿依娜也没想到，王思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想抢她的金豆子，赶紧手脚麻利的挨个收回荷包。
林雨竹有些惊讶，她瞥了眼那些小金豆子，一颗大约有十克。
按阿依娜所说，其中三十九颗是她娘救人的酬金，想必另外五颗，正是她救人的酬金。
要是按系统的算法，这可有一斤多呢，带在身上也不嫌沉？
那些金豆子虽小，架不住数量多，五十四颗金豆子，加起来可也有十一两呢，要是换成银子，少说也能换一百多两！
这是一个小富婆。
“够了！”大舅舅王继业暴喝一声，“林家丫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他转向女儿们，“都给我回房去，今晚谁都不许吃饭！”
“爹！”他镇住了大房的小辈，结果二房的王静惠突然向二舅舅王继善叫出声，“上个月我采的灵芝，您卖了二十两银子。”
“说好给我置办嫁妆头面的，”她忽然泪如雨下，“可您转头就给大哥买了百眼橱，只给了我二十文零花……”
“是啊，我们连家里药堂伙计都不如，他们还有工钱……”三房的王思月、王思云也纷纷哭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