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从阿木尔口中听到林凰堡的存在，便明白了四、五成。今日到了牛家坳，老朽更是猜到了七、八成。”
林雨竹闻言脸色微变，“彭阿爷，你说的外人，莫非是军店镇五大善人之一的孙老爷？”
彭布衣微有些惊讶，随即缓缓点头，“看来你年纪虽小，智慧却不小。怪不得以妇人之身主持兵寨，还能服众，果然不凡。”
林雨竹被他夸赞，却没半点喜悦，“彭阿爷谬赞了。晚辈出身乡里，自问没得罪过什么大人物。也就是因为些许小事，与孙家有过交集。”
“彭阿爷是盘龙寨老寨主 ，您所说的外人自然不可能是普通人。这倒并不难猜。只是我一时想不出，孙老爷打探林家的原由，还请彭阿爷指点。”
彭布衣面无表情的冷笑，“五大善人？呵呵！这名号若说庄家还差不多，其他四姓，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狼，实在是讽刺至极。”
“我所说外人，正是孙家家主孙文远。只不过，我与这人更多的是合作关系，并非友人。”
“丫头，军店镇的林记山货行是林家开的吧？你可知孙家主要的生意便是做山货买卖？”
林雨竹有些疑惑，“正是。不过，据我所知，孙家不是经营田庄为主业吗？何况，就算山货生意有些争竟，他为何不直接找林家，而是托彭阿爷打探？”
彭布衣摇头叹息，“你虽然聪慧，到底太过年轻。孙文远这厮混迹过官场，哪里会看得起你林家？阻碍了孙家的进项，自然先考虑的是清除。”
“不过，他到底只是个举人，做过的官职颇为低微，因此做事周全，没有十足的把握，并不会轻易下手。所以，他需要彻底掌握林家的底细，才会做出谋划。”
林雨竹听得冒汗，“彭阿爷，若不是您老人家提醒，晚辈此时还在梦里，不知道竟然有人盯上了林家。您对孙家了解多少？”
彭布衣沉吟片刻，微微摇头，“盘龙寨与孙家有生意来往，也仅限于此。只不过——哎，我和你说些我知道的吧……”
随着彭布衣的讲述，林雨竹冷汗越流越多。
她本以为孙家只是地方乡绅，充其量是个河底大鲶鱼罢了。万万没想到，孙家竟然是条江湖恶龙！
以前所知，不过是孙家表面上的情况。事实上，他们与马帮、盐帮、漕帮、排帮、矿盗、藏商都有交集！
彭布衣知道这些，因为与孙家有交集的马帮，正是土司势力！盘龙寨做为土家大寨之一，是马帮走私线上的一环。
朝廷除了盐铁专营，还有茶叶、铁器、铜钱等诸多严禁私营的货物。
各地土司利用朝廷免税特权，滥开土官文引，利用马帮走私贩运茶叶、木材。
不过，一路上涉及的关隘、巡检不少，到处都需要打点。这就需要土司寨和朝廷地方官吏配合了。
孙老爷官职不高，却是转任各地，做的都是基层实权官吏，结交的私官人等数不胜数，便从中上下其手，联络各方。
说白了，孙老爷是个中间人，行走在黑白两道、官私之间捞取好处，闷声发大财。
当然了，孙家有这个便利，也不会一直拼缝，为他人做嫁衣。渐渐的投入些银钱，夹带私货。
比如走私茶叶到藏区，又从藏区带回特产在本地售卖。
林记山货行经营的时间尚短，但因为与孙家杂货铺、药铺有同类货物，自然引起了注意。
按彭布衣所说，孙家未必要对付林家，但必须查清林记山货行的来头，再决定是否要接触。
孙家斗不过的，自然要合作或者隐忍。若是斗得过的，那便顺手清理掉。至于怎么清理，那手段可就多的是了。
这段时间，孙家已经派人查到了向阳村。
铺子里管事的是梅老三和林大湖。梅家是镇上老户，自然轻易查个底掉。林家是向阳村老户，也没费多大力气。
然而，正是因为查得明白，孙家反而谨慎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梅家是船户出身，林家是农户出身，都是普通百姓而已，哪里来的大量山货？
关键是，如今的林家人仍然在村中的只有几个孩子，大部分人都不知去向！
更让孙家不安的是，根据村人提供的信息，林家人在山中烧炭。然而，孙家派进山打探的两个家奴迟迟不归，这就让他们警惕起来。
前几日，孙家的七管事孙文信到了盘龙寨，送上孙老爷拜帖，请求他派人进山查探林家人。
土司民久在山中居住，自然比一般人更熟悉。
彭布衣偶然间从阿木尔口中，得知林凰堡的存在，好奇之下便亲自走了这一趟。
到了牛家坳，他就猜出来林家是与山中流民交易。到了林凰堡，他对林家的据点、山货来源等就更确定了。
只不过，自家孙女要拜师，这些情报要不要透露给孙家，彭布衣就犹豫起来。
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出卖林家。
因为孙家对盘龙寨很重要，与各地土司关系也不浅，没必要为小小的林家得罪。
然而，彭布衣万万没想到，林雨竹与阿依娜竟然是表姐妹，他沉吟片刻就做出相反的决定了。
王彩娥是他养大的，阿依娜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不是血亲，胜似血亲！
得罪孙家不过是有些麻烦，而且也可以想办法隐瞒。
要是出卖了林家，自家外孙女怕是会恨老头一辈子，那又何必呢？
彭布衣见林雨竹认真在听，忍不住提醒，“以我对孙家的了解。一旦查清林家的状况，恐怕他们会借刀杀人，甚至亲自上阵，清理掉你们全族。”
王氏听得震惊，忍不住颤抖，“彭——彭老寨主大人，孙家为何要这么对付林家？我们没得罪孙老爷啊！”
阿依娜也走过来帮腔，“就是！这山货又不是只有他们能卖，我表姐开铺子，孙家也开铺子，各卖各的哪里妨碍到他们？”
“孙家怎么那么霸道？阿爷，你派寨兵灭了孙家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