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渊离府的第二日，柳安芷正在花厅翻阅账册，忽听檐下铁甲轻响。抬头望去，两名身着玄色劲装的侍卫垂首立于阶前，腰间悬着的竟是柳家军旧制佩刀。
\"属下柳风。\"
\"属下柳夜。\"
\"奉督主之命，特来复命。\"
两人抱拳行礼时，袖口滑出半截手腕，上面依稀可见柳家军特有的青鹰刺青。
柳安芷指尖一颤——这两人分明是那日孟颍带来的侍卫，那日被宋知渊带走，说要调教后才放心放在柳如晔身边。
怎么再见不但名字改了，还变成了柳家军？
\"起来说话。\"她合上账册，\"你们跟着孟颍.....\"
\"督主三年前在雁门关捡到我们。\"柳风声音沙哑，\"当时属下二人中了西域奇毒，是督主救回来的。\"
柳安芷震惊，所以这两个侍卫本就是宋知渊的人？
那孟颍又是什么身份，值得东厂督主在他身边安插人？他将人送给自己，是不是说明这两个侍卫的身份暴露了？
柳夜从怀中取出一枚褪色的柳哨：\"督主说，物归原主。\"
\"小公子近日在查敬王。\"柳风突然压低声音，\"前日还偷偷翻墙去了趟兵部旧档库。\"
柳安芷心头一跳。十岁的柳如晔竟有这般胆量？
\"督主吩咐。\"柳夜递上一封火漆密信，\"若夫人同意，我二人便暗中护着小公子。\"
信笺上是宋知渊凌厉的字迹：\"雏鹰试翼，当有暗卫。\"
窗外雨打芭蕉，柳安芷望着信中夹带的另一张纸条——那是柳如晔的笔迹：\"大姐姐放心，我跟着秦先生和姐夫学查案呢！\"
她忽然轻笑出声。那个醋坛子，明明吃味她与秦素的交情，却还是纵着如晔去亲近。
\"去吧。\"她将柳哨系回腰间，\"别让那小子发现。\"
两人走了以后，柳安芷拿着手中的账册继续看了起来。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账册上，柳安芷指尖轻点着绛仙阁近三个月的进项。胭脂水粉的利润丰厚，但旁边几家铺子——锦绣庄的绸缎、香雪海的茶叶、玲珑阁的首饰，却始终不温不火。
这次去南疆一趟，柳安芷发现自己成了一族圣女。如今不仅是自己一人，她还有一大批人要养活。
想到那些在暗处生活的夜素族人，柳安芷觉得身负重任，自己得快些把生意做起来。
这几日看青黛四人伤势基本好全，柳安芷今日便决定带着她们去看看铺子。
柳安芷乘着一顶青绸小轿，领着四位护法出门。她今日特意着了身藕荷色绣茉莉纹的襦裙，发间只簪一支银茉莉步摇，既不失督主夫人的体面，又透着几分生意人的干练。
轿帘一掀，绛仙阁的鎏金招牌已在眼前。陈砚早得了信儿，带着一众伙计在门前相迎。
\"夫人来了！\"陈砚满脸堆笑，目光却在扫过四位护法时微微一怔——青黛肩伤初愈，仍披着薄纱遮阳；朱槿腰间新佩的黑铁匕首泛着寒光；白薇的水晶罗盘悬在腕间，随步履轻晃；紫苏腿伤虽未全好，却执意跟在柳安芷身后半步，目光锐利如鹰。
\"近日生意如何？\"柳安芷踏入铺内，指尖拂过陈列的胭脂匣子。
\"托夫人的福，新调的'夜昙粉'卖得极好。\"陈砚引她往后堂走，\"只是赵家那边...\"
话未说完，铺门突然被推开。一位戴着帷帽的少女带着丫鬟进来，指名要买\"凤髓膏\"。
柳安芷眉梢微动——这膏子她昨日才定下方子，怎会有人知晓？
白薇的水晶罗盘突然无声转动，朱槿的手已按在匕首上。柳安芷却轻笑一声，亲自迎上前：\"这位小姐来得不巧，'凤髓膏'要三日后才上架。\"
少女掀开帷帽一角，露出灵犀郡主标志性的杏眼：\"柳姐姐好手段，连宫里的娘娘都听说这膏子能养颜。\"
柳安芷余光瞥见青黛已悄然封住门口，紫苏则假意整理货架，实则截断了后路。
看灵犀郡主今日戴着帷帽，应该是不想让人知晓她在此。
柳安芷从容地从柜底取出一只珐琅小盒，轻声开口：\"郡主既开口，岂敢让您空手而归？这是特制的试用装。\"
\"柳姐姐这铺子有趣。\"灵犀把玩着胭脂盒，\"听闻柳姐姐前段时间生病了，改日本郡主再去督主府和姐姐叙旧。\"
待郡主离去，陈砚已惊出一头冷汗：\"夫人，这...\"
\"无妨。\"柳安芷示意白薇查看那盒胭脂，\"郡主不过是投石问路。\"
宫里的人，也许对她起了疑心…
柳安芷不愿提前去担心还未发生的事，还是按照计划和几人走到她专属的房间，安排陈砚将最近的新品和买卖情况拿给她看。
\"夫人。\"陈砚捧着新制的茉莉香粉进来，\"这是按您给的方子调的，比上次又细腻三分。\"
柳安芷沾了些许捻开，脂粉在指尖晕出淡雅的色泽，隐约透着冷香。她忽然抬眸：\"陈掌柜，你说若将这香粉与锦绣庄的云纹纱搭着卖...\"
陈砚眼睛一亮：\"夫人是说，买满十两银子的胭脂，便赠一匹锦绣庄的轻纱？\"
\"不。\"柳安芷轻笑，从妆奁底层取出一张花笺，\"是让锦绣庄的每匹纱都熏上这香。\"她指尖点了点花笺上画的缠枝茉莉纹，\"再告诉客人，这香气唯有绛仙阁的'夜昙粉'能配。\"
白薇恰巧进来送茶，闻言笑道：\"圣女好算计。如此一来，买纱的夫人小姐们，岂不都要来配咱们的粉？\"
柳安芷抿了口茶，目光扫过窗外对面冷清的香雪海茶楼：\"茶叶也能这般做。让玲珑阁打一批茉莉纹银茶匙，凡在香雪海购满五两银子的，送一枚。\"
\"妙啊！\"陈砚击掌，\"茶匙玲珑精致，那些夫人小姐们得了，定要配成套的茶具——咱们玲珑阁的生意不就带起来了？\"
朱槿突然从梁上翻下来，手里还抓着半块桂花糕：\"属下刚去探了，赵家绸缎庄近日也在熏香。\"她撇撇嘴，\"用的是西域劣质香料，熏得人头疼。\"
柳安芷眸光微动。她取出一枚鎏金茉莉花钿递给陈砚：\"明日开始，凡在咱们四家铺子任意一家消费的，都可获赠这花钿一枚。集齐四枚不同样式的...\"
\"可换一盒特制的'凤髓膏'！\"白薇脱口而出，又赶紧捂嘴，\"属下失礼。\"
柳安芷却笑了：\"正是。这膏用夜素族古方配制，全京城独一份。\"
窗外忽然飘来花香，柳安芷想起宋知渊离府前说的话：\"夫人想做什么便做，捅破了天，有为夫兜着。\"
她抚过账册上\"绛仙阁\"三个字，唇角微扬。这京城商路的棋局，该换她来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