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府附近死了太多人,辰王觉得冤魂凝聚,阴气太重。
萧怀沣不怕,弟妹等女眷应该会很害怕的。辰王府比较空,他自己可以暂住外院,把整个内院腾出来借给萧怀沣的家眷。
萧怀沣听懂了他的意思,摆摆手:“不必……”
“弟妹呢?”
“三哥,多谢你的慷慨,不过我不害怕。雍王府有王爷与府兵镇宅,什么神鬼都进不来。”骆宁说。
辰王不再说什么。
略微坐了坐,他起身走了,很多事要办。
申国公给盛京城造成了巨大的破坏。
不单单是雍王府附近的街道。
对普通百姓而言,中秋节突然一场大战,投石机都用上了,接下来整个城里是不是都要乱?
一时间,人心惶惶。
民心不稳,不少人逃去了外地或者乡下,城里的粮价波动;商贩趁机屯粮,哄抬米价。
朝廷立马查检,可按不住沸腾的惧意。
盛京城宛如一条宽阔的河面,平时无风都会微起波澜;一旦狂风暴雨,水面跟着波涛汹涌,根本按不住。
萧怀沣只让按住米价。杀了几名抬高米价的商贩,震慑市场,其他的任由其波动。
市井且有这些慌乱,朝堂更不必说。
每个人都提心吊胆。
萧怀沣手段狠辣,对郑氏一派官员绝不姑息。替申国公出过力的,大部分都罢休。
蹦跶得特别厉害的几位,罢官后还被抓了起来,等着秋后算账。
朝堂一时间官员缺口大,很多人要兼任,政务增多,偏偏又不是自己擅长的。
也是一团混乱。
萧怀沣是个不怕乱的人。
他跟骆宁说:“只要牵住线头,其他任由它乱。等我腾出手,一样可以把它理顺。”
骆宁看着他满脸的疲倦,依偎着他:“乱不是坏事,不破不立。”
萧怀沣轻轻拥抱着她。
骆宁又问:“王府的幕僚们,这次是不是都安排了官职?”
萧怀沣身边七八个重要的幕僚,他不是当家仆培养的,而是朝臣。
谢筝庭之前就安排去了考功司,宋暮他们这次应该也有机会出仕。
“是。”萧怀沣说。
又道,“阿宥、周淮和胡云骁,我也各自给他们安排了差事。虽然七品小官,先给他们机会历练。”
骆宁这倒是没想到。
“胡云骁年纪大一些,阿宥和周淮都很小。”骆宁说,“三个人都没有及冠。”
“这个关头,每个衙门都缺人,上峰正缺跑腿的‘小厮’,谁还去挑他们的年纪?年纪越小、越好使唤。
等再过几年,长大了,也经历过了事。如果真有些本事,再慢慢升他们。”萧怀沣说。
从七品到正三品,有些人得走二三十年。
不趁乱把他们塞进官场,将来不好再找这样的机会了。
骆宁没有再说什么。
人生的升腾不是像大树生长,日积月累往上。可能很多年原地不动,突然时机极好,上一个台阶,出人头地。
就像骆宥他们。
骆宁不反对,只是替弟弟们高兴。
萧怀沣跟骆宁提过的,只是这次官场混乱的冰山一角。朝廷的风浪更急、浪头更高,几乎能把整艘船淹没。
不过,崔氏、陆相两族都投靠了萧怀沣,在这个时候没有捣乱,一直在出力整顿。
申国公与萧怀沣的大战,萧怀沣两千府兵的规制,是不逾矩的:他不仅是亲王,还有武将官职在身,他可以有两千以上的亲兵。
而郑家,最多只能有六百人,申国公翻了将近十倍。光这一件事,他死不足惜。
可想要摧毁整个郑氏在朝堂根须,顺利拿下申国公的势力,还需要更加名正言顺。
萧怀沣早做好了准备。
不到二十天,申国公的三条大罪,摆上了朝廷。
第一,他私印银票,利用银票与私人钱庄,贪墨了临州府三百多万两税银。
这是最恶劣的,足以诛连郑氏九族,比刺杀雍王更严重。
临州私印银票的牵涉了地方官员足有上百人。官员斩首,牵连三族,可谓血流成河。
二者,申国公操控官场。临州府俨然是第二个朝廷,六成官员都是郑氏子弟。
正因为如此,郑家和申国公才可以在地方上为所欲为。
最后一条罪状,是胡七山派人快马加鞭从北疆送回来的:申国公在北疆的时候,有过两次勾连北狄、伪造战功的事。
这条也令人信服,因为申国公曾经打算用这种办法陷害崔将军。
他自己肯定做过,才如此熟悉,甚至想要栽赃给崔将军。
三条大罪之下,每条都列出七八条小罪。
申国公已经死了,郑氏果然被株连了九族;郑家查抄,财富再次把朝臣们都震惊了。
他们几乎从申国公府挖出了一座金山。
去年查抄建宁侯府时,不少人觉得王氏豪奢。如今和郑氏相比,王氏简直“简陋”。
崔大将军以为自己见过世面。去了郑家一瞧,他承认崔家着实不如郑氏豪富。
这些事办得很急。
萧怀沣拨了三成的官员去处理这些事务。
饶是如此,到了十月初,也还是没把头绪理得太清。
萧怀沣同骆宁说:“送母后棺木的人可以出发。不过我暂时没空送行,阿宁你……”
骆宁沉吟:“再等等,怀沣。等你忙好了,我们商量商量。”
萧怀沣呼吸一滞。
他还是没问自己最想要问的问题,只是抱住了她。
骆宁抬起脸,轻轻吻了吻他的唇:“怀沣,我出孝了。”
萧怀沣怔了下,封住了她的唇,将她抱起来回了帐内。
骆宁兴致不太高,可萧怀沣再次感受到了两个人的亲密。没有隔阂,是至亲的夫妻。
他用力抱紧她,搂得她快要窒息。
骆宁沉溺在这样紧紧的拥抱里,阖上了双目。
到了冬月底,朝局终于稳定了,盛京城里也恢复了秩序;雍王府以及附近街道的房舍,或修补或重建,都恢复如初了。
雍王府的正院也修好了,骆宁带着丫鬟们又搬了回去。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顾湛的婚期没有再订。
一场浩劫,朝臣忙得脚不沾地,每个衙门都要去办很多不属于他们的差事,礼部当初接到帮顾湛和胡云骁重新选日子的官员被调往地方上去了,此事搁置了下来。
顾湛还在王府待嫁,偶尔去趟胡家。
所有人,包括骆宁都以为,朝局稳定了,萧怀沣继续摄政,所有事都有条不紊缓慢往前时,可变故又生。
——小皇帝病了。
他的生母陈太后穿着太后朝服,亲自上殿,请朝臣和摄政王可怜小皇帝年幼体弱,准他禅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