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惶然不安,但是金老板心里明白他犯了什么事,他犯的是天大的事!
但这件事可能是个陷阱。
谭福不想要自由,她可能在接触医生之后,就向“星垒”的主管们告了密。
真是一条养熟了的听话小狗!
金老板极为愤怒!又在心中冷嘲。
他同时心凉又疑惑。
医生没有来过“此岸居”。
他们跟医生的接触,除了那座公开的小神堂外,没有固定地点。
医生都不知道“此岸居”!
小厨子崔鸿飞有可能被跟踪,但小厨子是吃不起高档餐厅的人,他从来都是从错落复杂的居民区进入,自暗道中穿行,进入神堂。
那居民区的入口和他的店隔了一条街,而且暗道里有高级强化者守卫,如果有人跟踪,必被发现!
小厨子背叛了吗?
还是说先行者们与谭福的沟通中,依旧不小心透露了关于教团的信息?
无论如何,那毒怕是发不了了。
但地下至少还有那位先行者,他们这里还有一个,西边的虫油冶炼厂......
一同发动,怎么不能把那条听话小狗,宰在地下?!
......
金老板愤恨之余,依旧对他的“先行者”有信心。
但地下那位“先行者”,状态可不怎么样。
它在冷库之中蛰伏。
冷库里零下十几度,对于生命力强悍的变异白祭司来说,不算什么。
但是临近行动前的1小时,冷库里温度开始下降。
初时只是慢降,难以察觉,十几分钟后降温速度骤然加快,快地让白祭司有些措手不及!
堕虫畏冷,母虫生育都要选择有热源的地方,人类打华南大战都要挑腊月去打。
零下30度的低温会实打实伤害堕虫的身体和战力根本!
行动信号还没有传来,白祭司一时还想用触手将冷气孔堵住。
但触手直接被黏住,它一怒之下,斩断触手,整个身体变成一个薄片,忍受着极寒,从冷库门上那个缝隙里钻了出去!
它有些难以维持拟态,但是整个身体薄薄钻出之后,仍旧没有被任何人类发现,没有引起任何动静!
它十分得意!
结果刚钻出,它听到了另一只白祭司的传话:“人类设了陷阱!“
刚从一张纸,厚成一张饼的白祭司一僵,拟态彻底维持不住了。
鲫鱼汤大厨依旧沉浸在欢喜和得意中,但又觉得身体有些不大舒服,低着头,犹豫着要不要去医务室。
然后他看到了那张玉白色的,正在伸出触手的“饼”,声嘶力竭地,尖叫一声!
饼迅速变成盆,盆将厨房里所有的食材,尤其是肉,全都扫进张大的深渊口器之中。
它的身体迅速变得凝实膨胀,无数的触手生长出来!
第4、第6警卫小队已经向厨房的方向奔过来,但白祭司如同一道白色闪电,从它们之间劈开一条通路,直奔饭香味儿最为浓郁的地方!
它冲进了食堂,威压固然庞然,但挥舞的触手首先扫向了所有长桌上的食物。
这堕虫如同每条手臂都擒了宝器的千手观音,只不过它每条触手上卷的都是蹄膀!
虽然莫名有些喜感,但是它的污染气息是实打实的!
宋凡宇下达命令之后,食堂里的人纷纷从前后三个门疏散撤退。
谭寿跑得最快,从离他最近的左偏门中左冲右撞,第一个挤了出去。
只是白祭司来的如此之快,它冲进食堂时,谭寿不过越出门几步。
几步之间,惊恐之下,谭寿只觉一股剧烈的头痛和眩晕猛然袭来。
他眼前恍惚,心跳如鼓,惊惧越发强烈!
一步两步,他的步子越迈越小,越来越慢......
他异变了。
剧毒摧毁身体,人本能希望细胞重组,抵抗死亡,这怎么不是一种毒发呢?
门外的走廊里也传来了堕虫的尖叫和人声惊叫。
谭福被重重包围着,正从另一个门里撤退。
这么嘈杂的环境,这么多哄闹的吵嚷,她好像一下子就听到了那边的尖叫一样,偏头去看。
祁安也偏头看向谭福。
小姑娘可不是一条被养熟了的听话小狗。
她是一条沾染了罪恶鲜血的狼!
当然了,她也是,她是谭福的共谋者。
今日这地下堡垒中,但凡有无辜者丧于白祭司的触手之下,她们都沾着血!
人与虫的尖叫,杂沓的脚步,还有那永远不会停歇的机器嗡鸣,卷成让人炫惑的星团。
祁安恍惚间好像回到了谭福的精神世界中。
她的分身在纷乱的数据流中穿梭,也有这样的感觉,有时跳跃太远,会像晕车一样。
星链网是星链网,内网是内网,谭福从不被允许进入基地内网。
但她进去了。
正如谭福一定会从10岁孩童,长成16岁的少女,她这天赐的异能也一定会从菜鸟级,蜕变成bug级!
星垒的人们,既不知她已经能够随意进入某个用户的终端设备,更不知她早已能够悄无声息,绕过基地内网的防火墙!
世事很巧,谭福能做到这件事时,正是一年半前,与祁安相遇后。
那时谭福是一个幽灵,一个痛苦分裂的人。
她为哥哥那些话,比如“我对你很失望”、“爸爸妈妈一定对你失望,他们都不去你梦里!”感到惊恐。
但惊恐之余又是无法遏制的愤怒!
她为什么会让哥哥失望?
她还不够努力?不够听话?
何等的努力和听话才能达到不失望的标准?
她已经拼尽全力了!
谭福在每一个摄像头,每一个高高俯瞰的眼睛中寻找谭寿的身影。
她很快在一个很高档的小区,看到和一个年轻女孩走在一起的谭寿。
青年男女不远不近并肩而行,一个10岁左右的小女孩走在他们前面,时而蹲到路边摘花揪草,时而被一只蝴蝶吸引视线,上蹿下跳地扑。
她咋咋呼呼,时时让那年轻女子惊呼或者呵斥一声。
年轻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谭寿道:“我妹有点淘。”
“挺好啊,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就该蹦蹦跳跳,多玩多闹。”谭寿微笑。
“她实在有点过了,一秒钟都闲不下来,我和我妈每天看着她写作业,能气死过去好几回!”年轻女子抱怨着,但到底脸带笑意,目光时时关注着小姑娘。
“小语还小,作业写不写都不是大事,
活泼爱玩是天性,这样的小孩子才讨人喜欢。
难道像......死气沉沉阴晴不定,这样的看着才舒心吗?”谭寿道。
他最后一句省略了,但是谭福听得清清楚楚,因为她发现谭寿之后,立马分身进入那年轻女子的手机中,打开了麦克风。
“也不需要讨谁喜欢吧,更不用让谁舒心......”年轻女子看了谭寿一眼,目光有点怪异。
“我们就是怕她缺乏注意力,或者玩的太疯遇到危险......”她说道。
聊天仍在继续,好像又慢慢停下了,一条林荫路走完,年轻男女好像有些话不投机,逐渐沉默。
那是夏日,蝉鸣声嘶力竭,谭福一个分身,连身体都没有,却感到一丝眩晕。
或者冷吗?
他哥哥省略的人名,那个死气沉沉阴晴不定的孩子是谁?
不用猜吧。
他哥哥觉得活泼爱玩的孩子才讨人喜欢,可是怎么天天要她把玩心收起来,努力工作?
或许工不工作根本不重要?
或许什么都不重要,她不重要。
哥哥永远都不会喜欢她,因为她只是一台好用的电脑,那句“我对你很失望”是哥哥的开机密码。
蓝佳柔总是焦虑着谭福性格的改变。
在一年多前的某个时刻,谭福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已经发生了彻底的转变。
蓝佳柔有些用惯了的招数。
在谭福表现好时,她让厨师悄悄加一道她喜欢的菜,也让那些常见谭福的人,对她多露一些笑脸,多说几句夸赞。
在谭福不听话时,蓝佳柔让饭菜变得寡淡,安排她周围出现许多不虞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这些招数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好用了?
这些招数,谭福已经在部门会议,在主管间的小会上,听她强调过好几遍了。
继进入内网之后,她又进入了“星垒”。
进入网络防线的大本营,更加艰难,更加危险,谭福就差一点被捕获!
但她有的是时间,有的是钻研的耐心。
线上线下同时寻找漏洞,效率惊人,她磋磨了1月,终究是进去了!
她是脖子里拴着链子的小怪物,她又是飘荡在基地上空,无所不在的电子幽灵!
一个幽灵,把人心都看遍了,正该语气冷漠地说出那句:
【大陆上还有3千万人类,谁有兴趣都看?来来回回就是那么点破事儿。
我就只关注喜欢、有价值,以及...该死的人!】
世上该死的人还是太多。
当医生第一次出言试探,谭福很惊讶。
她表现得困惑而委屈,怎么看都是把医生的话听进去了。
但再次上线之后,她立刻进入了医生的手机。
她很小心,每一次进入离开都会彻底清理运行日志。
在某一次再寻常不过的晨起散步,在晨曦照耀的草坪上,她的一部分缩在手机里,听到有个声音与医生聊天。
他们开始聊得还算日常,但是聊着聊着,那声音就开始传教了。
他们一直有联系,或者晨起一块散步,或者下班同行一段,亦或者难得休息的时候约着吃饭。
他们见面并不频繁,但是谈话内容已经从逐渐普及教义,变成了吸纳间谍!
这可真是有意思!
但是和医生见面的人不用手机,不用任何非军事的联网电子设备,谭福差点把线索跟丢。
不过,医生会去那间公开的小神堂,小神堂中也有别的香客。
都已经听过传教了,谭福还能不知道这小神堂有点问题吗?
她把自己分成很多份,和有手机的香客们“亲密接触”。
海量的信息交织成一张罗网,她早就从这张罗网里铆定了“此岸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