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洒在青阳军区的操场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修长。顾霆川关上车门，指尖还残留着方向盘上皮革的触感。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沈念棠，发现她的眉头依旧紧锁，目光落在远处，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砖瓦房，看到了什么他无法触及的东西。
“念棠。”
他轻声唤道，声音低沉而温和，像是怕惊扰了她的思绪。
沈念棠回过神，睫毛微微颤动，抬眼看向他。她的眸子在夕阳下泛着琥珀色的光，眼底却藏着一丝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顾霆川的心莫名一紧，下意识伸出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指尖。
“手怎么这么凉？”
顾霆川皱眉，掌心包裹住她的手，试图将温度传递过去。
沈念棠没有挣脱，任由他握着，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刚才沈柔的话，让我有些意外。”
顾霆川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目光如深潭般沉静。风掠过旁边的白杨树，树叶沙沙作响。
“她……向我道歉了。”
沈念棠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融进风里，
“她说她错得离谱，她对她做的一切后悔了。”
顾霆川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背，粗糙的茧子蹭过她细腻的皮肤，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他没有立即回应，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
“她还说，她嫉妒我。”
沈念棠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可我觉得，她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
顾霆川的眸色深了几分。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额头，指尖拨开她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他的动作很轻。
“你心软了。”
他低声道，不是疑问，而是陈述。沈念棠垂下眼睑，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只是觉得，如果当初有人拉她一把，或许结局会不一样。”
顾霆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说些什么，却被远处突然传来的呼喊声打断。
“念棠！”
一道清脆的女声划破操场的宁静。沈念棠还未反应过来，一个娇小的身影便如一阵风般扑进了她的怀里。许音紧紧抱住她，眼泪瞬间浸湿了她的衣襟。
“你吓死我了！”
许音的声音带着哭腔，肩膀微微颤抖，
“我听到你被拐走的消息，差点晕过去！”
沈念棠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双手悬在半空，半晌才轻轻回抱住她。许音的发丝间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混合着泪水咸涩的气息，让她鼻尖微微发酸。
“我没事，”
她柔声安慰，掌心轻轻拍着许音的后背，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许音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打量着她，确认她真的安然无恙后，才破涕为笑，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谁拐的你？有没有受伤？”
一连串的问题让沈念棠哭笑不得。她正要回答，余光却瞥见顾霆川已经走向了不远处的一个高大身影——贺宴景。
贺宴景站在一棵白杨树下，男人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衣领子。他的目光原本落在顾霆川身上，却在某一刻不经意地扫过许音的背影，眼神微微一滞。
顾霆川似乎没有注意到好友的异常，只是简短地打了个招呼，便示意他一起去办公室详谈。贺宴景收回目光，点了点头，两人并肩朝办公楼走去。
风再次拂过，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打着旋儿从沈念棠脚边掠过。她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心中莫名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念棠？”
许音拉了拉她的袖子，将她飘远的思绪拽了回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沈念棠笑了笑，挽起许音的手臂，
“走，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
两人来到操场边的石凳上坐下。夕阳已经沉下去大半，天空染上了一层橘红色的光晕。远处的山峦在暮色中显得朦胧而温柔。
沈念棠将这几天的经历简略地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那些惊心动魄的细节。许音听得目瞪口呆，时不时发出小声的惊呼。
“所以……是方御琛？”
许音压低声音，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那个方家的少爷？”
沈念棠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绕着衣角，
“不过都过去了。”
许音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干燥，
“幸好你没事。”
此时，顾霆川的办公室里，两个男人正相对而坐。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办公室里只点了一盏台灯，昏黄的光线在两人之间投下摇曳的影子。
“事情就是这样。”
顾霆川将沈念棠被拐的经过简要说明，声音低沉而平稳，
“方御琛那边，我会处理。”
贺宴景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
“需要我帮忙吗？”
顾霆川摇头，
“不必。”
短暂的沉默后，贺宴景忽然问道，
“那个女孩……是叫许音吗？”
顾霆川抬眉，有些意外好友会突然问起这个，
“嗯，是念棠的朋友。”
贺宴景的目光飘向窗外，透过玻璃，可以看到操场上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顾霆川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但他没有点破，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茶已经凉了，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却莫名让他想起沈念棠泡的那杯热茶——温暖而清香，带着她特有的味道。
与此同时，操场上的沈念棠忽然打了个喷嚏。许音立刻紧张起来，
“是不是着凉了？我们回去吧。”
沈念棠摇摇头，刚要说话，却看见顾霆川和贺宴景从办公楼里走出来。暮色中，两个高大的身影格外醒目。顾霆川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她，步伐不自觉地加快。
“该回去了。”
他走到她身边，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许音识趣地站起身，
“那我先走了，念棠，明天再来看你。”
沈念棠点点头，目送许音离开。贺宴景站在原地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我送你。”
许音惊讶地回头，脸颊在暮色中泛起一抹红晕，但没有拒绝。
顾霆川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低头看向沈念棠，发现她正望着自己，眸中映着最后一缕夕阳，熠熠生辉。
“累了？”
他轻声问。
沈念棠摇摇头，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顾霆川低笑一声，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外套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烟草味，让她莫名安心。
“回家吧。”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沈念棠心头一暖。家——这个曾经对她而言遥不可及的字眼，如今从他口中说出，竟显得如此自然。
夜色渐浓，星光点点。两人并肩走在军区的小路上，影子在地上交织，又分开，最终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