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的风在钢化玻璃外呼啸，像某种远古巨兽的喘息。艾丽卡·莫斯博士将手掌贴在观察窗上，感受着零下六十度透过特种玻璃传来的刺骨寒意。她的呼吸在面前的玻璃上凝结成霜，又迅速消散。
\"莫斯博士，您应该来看看这个。\"年轻的助手凯尔·赵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钻探组在永久冻土层300米处发现了异常生物组织。\"
艾丽卡转身时，白色实验室灯光在她灰白的短发上跳跃。这座建在北极圈内的生物研究站耗资数十亿，就是为了这一刻——在远古冰层中寻找外星生命的痕迹。
\"保存状态？\"她快步走向中央实验室，白大褂在身后翻飞。
\"近乎完美。\"凯尔小跑着跟上，\"低温真空环境就像天然的时间胶囊。dNA测序显示...这不属于地球任何已知生物谱系。\"
实验室中央的隔离舱内，一块拳头大小的黑色组织样本悬浮在惰性气体中。在电子显微镜的显示屏上，它的细胞结构呈现出完美的六边形排列，像某种高度有序的晶体。
艾丽卡感到一阵眩晕。三十年的研究生涯，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外星生命。真实的外星生命。
\"准备基因提取。\"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冷静得不像自己，\"我要看到它的遗传密码。\"
三天后，艾丽卡站在基因测序仪前，屏幕上滚动的碱基对序列让她手指发颤。这段dNA——如果还能称之为dNA的话——展现出惊人的稳定性与适应性。它的端粒结构理论上可以让细胞无限分裂而不衰老，蛋白质合成效率是地球生物的二十倍。
\"上帝啊...\"她喃喃自语。
\"这不是上帝的作品。\"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研究所安全主管马库斯·韦德站在门口，军姿挺拔，\"军方代表明天就到。这块组织将被列为最高机密。\"
艾丽卡猛地转身，\"不行！这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发现！我们需要时间研究——\"
\"莫斯博士，\"马库斯打断她，\"你知道规定。任何外星生物材料必须立即移交军方生物防御部门。\"
当晚，艾丽卡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当整个研究站因暴风雪断电十五分钟时，她偷偷截留了0.1克样本。足够小的量不会被立即发现，足够大的量可以进行关键实验。
\"你这是在犯罪。\"凯尔脸色苍白地看着她将外星细胞与实验室培养的昆虫干细胞混合。
\"这是科学。\"艾丽卡调整电子显微镜，\"想想看，如果我们将这种外星dNA的稳定性和适应性导入地球生物...\"
培养皿中的变化比她预想的快得多。混合细胞在六小时内完成了正常情况下需要六周的发育过程。显微镜下，新生的组织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金属光泽，细胞分裂速度快得几乎能用肉眼观察到。
\"这...不正常。\"凯尔后退一步，\"我们应该停止实验。\"
艾丽卡没有回答。她着迷地看着培养皿中的组织开始自主蠕动，形成管状结构，然后又重组为片状。它似乎在...学习。
第七天，样本突破了培养皿。艾丽卡早上来到实验室时，发现强化玻璃容器内壁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生物膜，像某种菌毯。培养皿空了。
\"它去哪了？\"凯尔的声音发抖。
艾丽卡打开紫外线灯。在特定光谱下，他们看到实验台上几乎不可见的细微痕迹——样本已经学会了伪装。
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研究站。
\"b区隔离失效！重复，b区隔离失效！\"
艾丽卡和凯尔冲向监控屏幕。b区是活体实验区，关押着用于实验的灵长类动物。现在，监控画面显示那些动物正疯狂地撞击笼子，发出不似生物的尖啸。
\"温度传感器显示b区局部升温至45度，\"技术员报告，\"但暖气系统没有异常...\"
画面突然闪烁，然后变成雪花。最后一帧图像中，艾丽卡看到一只猕猴的腹部诡异地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内部吞噬它。
\"启动全站隔离！\"马库斯的声音通过广播系统传来，\"所有人立即撤离至安全舱！这不是演习！\"
艾丽卡没有动。她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突然明白了什么。\"适应性...它适应了灵长类宿主的内部环境...\"
凯尔抓住她的手臂，\"博士，我们必须走！\"
他们刚跑到走廊，整座研究站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应急灯亮起的红光中，艾丽卡听到通风管道传来细微的、密集的刮擦声，像无数只昆虫在金属表面爬行。
\"那不是昆虫...\"她喃喃道。
第一声尖叫从食堂方向传来。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凯尔拉着她向紧急出口跑去，却在拐角处猛地刹住——
走廊地面上覆盖着一层黑色物质，像流动的石油，却有着生物组织的质感。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前蔓延，吞噬沿途的一切有机物质。一张掉落的纸巾在接触黑色物质的瞬间被分解、吸收。
\"后退！\"艾丽卡拽着凯尔向反方向跑。她的心跳如雷，大脑却异常清醒。她创造的生物正在失控地进化，以指数级的速度学习和适应。
他们冲进一间实验室，凯尔迅速锁上门。艾丽卡打开电脑，调出研究站的结构图。\"地下通道，\"她急促地说，\"维修通道可以通往直升机坪。\"
一声巨响，门框变形。某种巨大的力量正在撞击金属门。
\"那是什么？\"凯尔脸色惨白，\"我们的样本只有0.1克！\"
艾丽卡调出研究站的生物量扫描图，屏幕上的数字让她胃部绞痛：\"它已经增长到至少200公斤...它在吞噬一切有机物质进行自我复制...\"
门被撞开的那一刻，艾丽卡看到了它——不再是显微镜下的细胞团，而是一个不断变化的、多形态的生物质集合体。部分像昆虫的外骨骼，部分像哺乳动物的肌肉组织，还有部分像植物的纤维结构。它没有固定形态，却在核心处闪烁着微弱的生物荧光，像某种原始的神经系统。
\"跑！\"她推了凯尔一把。
他们冲进维修通道，身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粘稠声响。艾丽卡不敢回头，但她能感觉到那东西在追他们，在进化出更适合追逐的形态。
当他们终于冲出通道，来到零下六十度的室外时，艾丽卡以为低温会阻止那生物。她错了。
在极地微弱的阳光下，她看到黑色物质在雪地上蔓延，不仅没有被冻僵，反而在表面形成了一层反光的隔热膜。它正在适应极端环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
直升机就在五十米外。马库斯和几名士兵正在组织最后的撤离。艾丽卡和凯尔拼命奔跑，呼出的白气在身后拉成直线。
\"上机！快！\"马库斯拉起他们。
当直升机升空时，艾丽卡透过舷窗向下看。整个研究站现在覆盖着一层脉动的黑色物质，像某种巨大的生物正在呼吸。更可怕的是，她看到那物质开始形成管状结构，伸向天空，仿佛在...观察他们。
\"上帝啊...\"马库斯轻声说，举起了火焰喷射器。
火焰吞没了研究站。但在最后一刻，艾丽卡看到有黑色碎片从火焰中溅射而出，落在远处的冰面上。它们没有燃烧，而是迅速钻入冰层，消失不见。
\"不...\"她轻声说，\"它已经学会了抵抗高温...\"
马库斯转向她，眼神锐利如刀：\"莫斯博士，你到底创造了什么？\"
艾丽卡看着窗外逐渐变小的燃烧的研究站，感到一种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爬上来。她创造的不仅是一种新生物，而是一个全新的、具有无限适应能力的生命形式。一个可能比人类更适合这个星球的掠食者。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但我想我们刚刚见证了虫族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