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乱作一团，妃嫔们惊慌向前去，衣裙飘然飞扬，拂起香气阵阵。
而变故的中心，萧晏川抱过林婵，袍袖拂动，他旋身迎上。
原是可以避让开的，但因为林婉月与他们的距离太近，他将林婵护住的动作，便已耽误了躲开的时机。
硬生生挡下了林婉月刺来的一刀。
林婵被严严实实地拥在怀里，都不等她作出反应，眼前已被一片玄色笼罩，耳畔随即传来令人牙酸的“噗呲”声。
她看不见林婉月到底是扎在了哪里，心口猛地一揪：“陛下！”
鲜血在玄色衣袍上洇开，倒也看不出颜色，只隐隐约约地，渗开一摊湿痕。
萧晏川眉头轻动，到底没有什么太大反应，还分神安抚了一下林婵：“孤没事。”
血腥味漫开，众人惊呼：“陛下！”
林婉月更是由此冷静下来，骤然吓呆，颤抖着松了手：“不……不是……”
“还不快将这个刺客拿下！”
陈全尖利的声音中带着恼怒，其实他还未下令时，已有人冲上前，将林婉月控住。
林婉月吓白了脸，她只想拉着林婵下水，可万万没想到会误伤到萧晏川，这会儿更口不择言起来：“不是的陛下！嫔妾不是要对陛下动手啊！！”
萧晏川缓缓放下遮挡的袍袖，那一刀扎在他左臂上，随他垂落手臂，鲜血蜿蜒而下，顺着手背指尖，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他另一手仍揽着林婵，漆眸黑沉无波，仿佛注视一个死物：“不是对孤动手？”
“你当着孤的面行凶，眼里还有孤这个皇帝吗？”
林婉月被无形的肃然杀意震住，她脸色煞白，身子无意识地轻颤着，口中只能呢喃重复着：
“不是……”
“念你身份，孤留你体面。打入冷宫，赐自尽。”
“落霞宫的宫人，按律处置。”
陈全应是，当即示意人将已经呆住的林婉月带走，一面又招呼着去传太医。
众妃见尘埃落定，关心过萧晏川的伤势后，便纷纷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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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们很快到来，为萧晏川处理起伤口。
林婵立在一旁，忧心忡忡瞧着。
好在林婉月也只是气势看着吓人，不至于真的伤到什么，简单处理一下就好。
然林婵第一回看他受伤，只见那一片鲜血淋漓，便觉得刺眼得很。
她一边着急一边又想，他怎么会被林婉月伤到呢？
就算那段距离确实挺短，可先前……听说先前行宫刺杀的时候，他都能在飞矢之前带着陈全全身而退的呀。
他怎么就受伤了呢？
林婵被愧意包裹，于是同太医问个没完。
萧晏川不动声色地看一眼她面庞，轻轻哼了一声。
正为他处理伤口的太医以为自己动作重了，顿时吓得停了一下，随后更加轻柔起来。
萧晏川啧声不耐：“你在绣花？”
那太医免不了又僵一下，重新恢复方才的力道。
林婵问过需要注意的事情，便又到一旁来看。而她刚一靠近，萧晏川便轻轻“嘶”了一声。
林婵当即紧张：“轻些。”
太医：……
他欲哭无泪，只得再度放轻力道，慢吞吞清理起来。
林婵盯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多久能好呀？不会留病根吧？不会留疤吧？”
“回娘娘的话，陛下这是小……呃…不算太严重的伤……”太医原本都要将“小伤”二字脱口而出了，偏偏萧晏川投来一眼，硬是让他憋了回去。
侍奉皇家，他深谙说胡话的道理，揣摩一番萧晏川的心思后，便故作深沉道：
“虽然不太严重，但也得细心养护才好。”
“大约一…呃，三月就能好全了。”
萧晏川还算满意地收回目光。
太医松了口气，将纱布缠好后，喜滋滋地想今日这番，他该能得些奖赏吧？
林婵拧眉：“那是否也不能太过劳累呢？我听说，伤者需静养，要不陛下之后还是安心在紫宸宫休养，臣妾每日来看看陛下就好，怎么样？”
萧晏川面色微变：“倒也不必……”
他重新乜向那太医，后者一口气提起，好像看见到手的赏赐又长起翅膀，飞了。
他连忙：“不用不用，陛下这伤还不用如此小心。相反，陛下心情好些，才有利于伤口恢复呢！”
若在往常，林婵定会看出其中猫腻。只不过她现在担心着，并未在意这些，便也就信了太医的话。
“如此……也好，那就劳烦你多开些滋补的方子了。”
“是，娘娘放心。”
幸好幸好，赏赐保住了。
送走了太医们，拾夏与映秋也带着宫女们退下，去收拾今日的残局。
闹了这一通，此时，天已快黑了。
殿中已点起烛灯来，一点残余的霞光还斜斜穿过窗棂照入殿中，落了一点，披在萧晏川肩头。
他半边带伤染血，五官被余霞辉光衬得更加深邃，垂落的眼睫添了几分秾丽悲悯，好似残损的神只雕像般。
林婵小心翼翼地在他左侧坐下，生怕碰着他伤口。
她咬着唇瓣，半晌小声：“对不起……”
还是她太过想当然，反忽视了风险，竟让他受了伤。
林婵轻轻握住他手指，愧疚不已：“我以为她肯定伤不到陛下的，只是想让她的死罪坐得再实些，是我太狂妄了，没想到…没想到真的让陛下受伤了……”
萧晏川还想抬手把她揽住，却不想被发现端倪的林婵摁住了手。
“陛下别乱动了，万一又牵到伤口怎么办？”
萧晏川便看着她，神色温柔，还带一点少见的虚弱：“这有什么，小伤而已，并无大碍。”
“只要能帮到阿婵就行。”
林婵被他这么一说，快要被自己的愧疚淹没了，甚至都没分神去想，萧晏川几时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过话。
简直怪得不行。
她扑簌簌掉下泪来，又不敢在左边靠着他，索性换到他右边坐下，这才放心地往他肩上靠去，一边抽泣着，一边小声诉说愧意。
萧晏川用右手轻轻摸了摸她头，面上早没了虚弱神色。
他凤眸之中，带了点晦暗不明的笑意。
既然利用了他，那他小小收些好处，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