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里，林婉月正与太后撒娇耍痴，李嬷嬷叩门入内，递上棠知带回的点心。
林婉月连忙捻起一块，不忘告状：“姨母都不知道，那些下人如何欺负我，连这点东西都不肯为我做。”
太后神色淡淡：“你是在受罚，不是享福的，谁敢给你开先例？”
林婉月瘪瘪嘴，到底没敢反驳太后。
李嬷嬷仍未走，太后瞥去一眼：“什么事？”
“太后娘娘，这是婕妤身边那丫头一并送来的药膏。”
李嬷嬷笑着上前，不动声色地与林婉月使了个眼色：
“那丫头说，婕妤记挂着娘娘整日礼佛，膝上落了病根，特意让她去太医署取了些活血镇痛的伤药，给娘娘用呢。”
林婉月反应过来，连忙接话道：“是啊，这么些天没能孝敬姨母，还望姨母笑纳。”
太后静了一会儿，只笑：“月儿有心了，收起来吧。那丫头也不错，是个机灵的。”
李嬷嬷应是退下，见到等在外头的棠知，她便塞去几锭银子：“收着，娘娘赏你的。”
棠知讶然一瞬，想要行礼道谢，又被李嬷嬷一把扶住。
“好了，别大动干戈的。主子们在说话，现在没什么事了，你也去歇会儿吧。”
棠知忙不迭应下退开，到背过李嬷嬷时，她手中绞着帕子，神色有些不安。
林婵低柔的声音，似乎仍然回响在耳畔。
她说……
“做下人最重要的，是追随对的主人。”
棠知茫然。
她自小在林府长大，就算有些摇摆怯懦，但以林府为主的念头，却是根深蒂固，扎进了脑子里。
难道林婵是想让自己背叛林婉月吗，这……怎么可能？
她想当作没听过林婵的这句话，可这回来的一路，脑海里却一直循环响起林婵的声音。
于是鬼使神差下，棠知也将林婵交给自己的伤药送了过去。
那时林婵也说：
“姐姐，我言尽于此，这伤药你带回去，就以林婕妤的名义献给太后吧。她高兴了，姐姐的日子会好过些。”
“姐姐放心，这就是伤药而已，不会出事的，你若信得过我，就献上去。若不信，随姐姐处置。”
而现在，收下李嬷嬷给的赏银后，棠知才像神魂回归一般，开始惶恐起来。
万一林婵是骗自己的，万一那伤药里面加了什么东西，追究到自己头上……怎么办？
她就应该直接丢掉的，根本不该带回来的……
不不，她就不该跟着林婵走的！
暖阳洒落，棠知却觉遍体生寒，她欲哭无泪。
这个五小姐，根本…根本不是什么柔弱小白花。
分明是食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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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掖庭局出来，林婵没立刻回紫宸宫，而是绕路去了趟御花园，躲在无人小径里缓了一阵。
在棠知面前的镇定自若，当然都是装的。
要不是为了骗一骗棠知，林婵也不想踏入那种地方半步。
感觉摆脱那股血腥的潮气后，林婵才自小径而出，回去路上正好碰见帝王仪仗。
萧晏川坐在銮驾上，眸光轻轻往后一瞥，便看见了那道淡粉身影。
他叫停了队伍，静静看着她走来。
春光正好，她亦似花，亭亭绽放。
林婵走到近前，福身见礼：“陛下。”
萧晏川没吭声，反倒是一旁的陈全努力向林婵眨眼。
林婵心知陈全是在提醒自己，但是……又实在看不懂他想表达什么。
萧晏川的眸光，正如花瓣一般，轻轻落在她发上。
片刻后，他伸手，摘下了那片花瓣。
萧晏川懒声让林婵平身，指腹轻捻着花瓣，语调亲昵：“有道海棠春睡，小婵这是去哪躲懒了？”
林婵垂睫赧然，求饶的话语更像是撒娇：“奴婢又失仪了，陛下恕罪。”
陈全见萧晏川没有见怪模样，便松了口气，只是也疑惑起来。
又……？
哪来的又？
萧晏川却听懂了，他低笑一声：“跟上。”
林婵乖觉应是，跟到了陈全身旁。
萧晏川居高临下瞧着她，一阵风吹过，他指尖一松，任由花瓣随风而去。
但指腹上，已留下淡色的花汁。
不远处，正打算去落霞宫的吴才人将方才之事尽收眼底。
尽管从始至终萧晏川都当她不存在，但吴才人还是规规矩矩地行着礼，直到圣驾走远，她才徐徐起身。
她抿着唇，有些纠结。
方才，陛下似乎看了她一眼。
至于是什么意思…吴才人并不觉得是陛下对自己感兴趣，倒更像是警告。
是因为自己打探林婵的行踪，还是因为林婉月？
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吴才人拧了拧眉，有些不想去落霞宫了。
本来也不该今日去，禁足刚解，不知有多少人盯着落霞宫，偏偏林婉月还就要自己今日就去见她。
看来这大小姐也知道自己难服人，急着做给旁人看，生怕连她们都跑了。
吴才人轻轻叹口气，还是搭住芳荷的手，往落霞宫走去。
林婉月尚在慈宁宫中，宫人们便将吴才人先引去了一旁的偏殿暂做等候，而这会儿，吴才人并非第一个前来的。
素日常来巴结林婉月的陈宝林与张御女已然在此等候，见到吴才人，她们纷纷起身问安。
见状，吴才人只得打起精神来应付她们。
三人说着话，不知不觉饮尽了一壶茶水，也终于等回了林婉月。
被太后安抚过后，林婉月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见着来搀扶自己的棠知，也少见地有了几分笑脸。
“今天的事儿，你有心了，回头我自会赏你。”
棠知惶恐称谢，不免又想起那份不知好坏的伤药，勉强平稳下的心跳又快了起来。
好在林婉月已经见惯了她唯唯诺诺的模样，并没有觉得不妥，只有些鄙夷：“棠知，你能不能学学兰茵的气势，整天畏畏缩缩的，看得人烦。”
棠知只敢应是，想起今日在掖庭狱所见，脸色又白几分。
谁敢学兰茵，那不是找死吗？
正巧前头迎来一个宫人，道吴才人几人都已在等了，林婉月转移了注意，没再盯着棠知。
“直接带她们去里头吧，正好说说，我不在的这三月，宫里都有谁不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