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看伤这个名头，林婵成功与这两个便宜兄长搭上了话。
自然，主要还是林墨书开的口。
隔着一方雪帕，林墨书扶着林婵的手，细细瞧了片刻后，缓声：
“姑娘好像，还有旧伤？”
林婵带了点浅浅笑意，柔婉如水：“郎君好眼力，的确有些旧伤。不过连太医都没特意与奴婢说过，郎君是怎么看出来的？”
林墨书轻轻抬眼，长睫下的目光几分凌厉：“我与三哥自小随军，各式伤痕，见得比太医要多。”
他边说着，将林婵的手掌翻过来：“何况，调养再好，旧伤也会留下痕迹，太医们只觉旧伤已愈合，自然不会注意。但其实，姑娘未必就因愈合而忽视了。”
林婵坦然迎上他的目光，笑意未减：“郎君果真细心。不过……恕奴婢无法苟同。”
“奴婢自恃尚且年轻，旧伤再如何，只要细心养护，心意真诚……或许真能消弭呢？”
她声音柔柔：“郎君若不试试，怎能就此断言呢？”
林墨书眉头稍蹙，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忽松开她手，笑道：
“小婵妹妹所言极是，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有林墨书在场，林墨风就不多言了，只在旁有些懵懵地听着自己的四弟与五妹闲扯着什么新伤旧伤。
他听得一头雾水，直觉二人话里有话，自己却又琢磨不出来。
听了一会儿，又见两人像是达成共识一般相视而笑，让他更糊涂了。
林墨风挠了挠脑袋，粗声粗气道：“那四弟，小婵妹妹这伤到底怎么回事？”
话音落下，林墨书与林婵同时看向他，眼神一言难尽。
尤其是林墨书，还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林墨风一顿，讪笑：“罢了，你们聊，你们聊……”
他背过身去，开始专心走神，思量起那个伤得更严重的长姐来。
说起来……似乎自上次母亲进宫看望之后，他就没怎么听到关于长姐的消息了。
而此时，被惦记着的林婉月，正恹恹躺在榻上。
她如今行动不便，几乎去不了哪里。再大的怒火，也被这种无聊的日子磨平了。
平时也就只有吴才人之类会来看望一下，说说话解闷。
江美人沈美人倒也不是没来……但是林婉月心知这几人多半是来看笑话给她添堵，她一概不见。
而棠知日日陪伴照料着，林婉月终于开始认可起她来，对她的态度好上不少。
偶尔林婉月心情好些的时候，还会同棠知开开玩笑。
她如今对外界的了解，尽数靠了这个贴身侍女和依附于她的几个妃嫔。
是以就算今日演兵场上发生刺杀的事情已传出一二，但棠知担心会让林婉月忧虑，便没有告诉她。
棠知拣了些轻松的事情说：“主子，今日三郎君与四郎君被陛下召请入宫，似乎是要论赏呢。”
林婉月闻言，脸上多出一点神采：“三弟四弟入宫来了？当真吗？！”
“奴婢哪敢骗主子啊，千真万确。况且前些日子，二位郎君猎虎有功，本就要赏的，今日不就是为了这事儿吗？”
林婉月一想，正是这道理。
“快，扶我起来，带我去看看他们。”
棠知忙劝：“主子别急，太医说了您要静养，可走动不得。况且，今日陛下在前头召见，没有圣意允诺，咱们也去不了那儿啊。”
林婉月拧眉，却也知她说的是事实。
但亲人就在近处，自己却见不着，这滋味总是让人难受。
“你去打听打听，陛下与三郎他们议事多久了。要是能见着陈全，就托他去说说，可否让三郎他们过来瞧瞧。”
棠知应是，又有些犹豫：“主子，万一奴婢见不着陈公公呢？”
“见不着……”林婉月顿一下，脑海里竟闪过林婵。但她很快厌恶蹙眉，把这个念头抛开。
“见不着也罢，但三郎他们都进宫来了，总能托人给他们带话……”
棠知应是，记着林婉月要传的话，出去办事了。
也是她走运，才往崇明宫走了一会儿，就见着了陈全。
陈全刚去接了受刑完毕的安福，行刑的人精得很，那杖打伤口看着吓人，其实都打在肉上，伤得并不厉害。
但棠知猝不及防看见一人身后血红地被抬过来，还是吓了一跳。
不可避免地，她想起那日兰茵的死状。
“哟，吓着姑娘了，咱家给姑娘赔个不是。”
陈全笑眯眯一拱手，顺势挡住了棠知的视线。
棠知抚着心口，迟疑：“陈公公，这是怎么了？”
“一个犯了错的奴才罢了，咱家管教管教。”陈全打了个太极，带笑的眼神里带了几分审视，“姑娘这急匆匆的，可是婕妤有什么事要办？”
棠知生怕陈全多想，连忙把来意说明了，不忘加一句：“若是公公为难就罢了，替主子向二位郎君问个好就行。”
陈全眯眼思量了一会儿，却应下：“这有什么，咱家去与陛下说一声就好了，婕妤思亲心切，陛下会理解的。”
他笑：“不过这会儿陛下还在与二位议事，恐怕还要等一会儿。不若咱家带姑娘过去等吧？”
棠知晕晕然，只觉陈全好说话得过分，稀里糊涂就跟着走了。
另一边，林墨书结束了一番试探周旋，就听见外头传来轻轻的咳嗽声。
他循声看去，见是陈全站在帘外，身后还有一个面熟的宫女。
“二位郎君，奴才多嘴打扰，陛下已与卫统领议事完毕，往这儿来了。”
“有劳公公。”
林墨书拱手应过，示意林墨风与自己一同出去等候圣驾。
林婵自然跟在他们后头走了出来，不可避免地，与陈全身后的棠知对上了目光。
原本还想与林家郎君行礼的棠知，在发现林婵后愣在原地，惊诧地瞪大了眼。
她怎么会在这儿？
棠知又往里头望望，目光逡巡一阵，不得不确定下来，那殿里方才就只有他们三人。
她张一张口，心思复杂间，不由转过头多看一眼林婵。
孰料后者亦回眸望来，与她对视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这笑得棠知心中越发没底，原本还想趁机同林家郎君搭话的念头，也抛至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