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已在飞月殿中，陪着林婉月用过了午膳。
林婉月对自己的父亲是又敬又怕，但对自己的母亲，就只有满心依赖。
母女二人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王夫人这才提起林威先前让自己传的话。
“月儿，你父亲说了，你在宫里没什么知心姐妹，所以不要再与真正的姐妹交恶了。”
林婉月一听，脸色就变了：“什么真姐妹，母亲只有我一个女儿，她也配？！”
她扭过脸，一副不愿再听的模样。
王夫人也知道自己的女儿一定不情愿，叹了口气，小声道：“我也明白，月儿你受委屈了。”
王夫人说着也有些怨怼起来：“依我看，她同她那个早死的娘，都是一路货色。你父亲当初就喜欢那个舞姬，如今为了她的女儿让你委屈，也真是不奇怪。”
林婉月转回脸，轻轻拧眉：“母亲，别说了。”
王夫人一顿，又道：“你也不必着急，我已经修书一封，往你姨母那里送去了。说到底，后宫的事情如何，还是要听你姨母的。”
“你父亲毕竟是外臣，许多内情，他并不了解。”
听闻王夫人联系了太后，林婉月原先紧绷的神色松下一些。
她又笑起来：“还是母亲最疼我了。”
王夫人无奈又宠溺：“傻孩子，母亲不疼你，还有谁疼你？”
“回信时日尚早，为防万一，月儿还是做点表示，送些什么滋补药材过去，也差不多了。”
林婉月虽然还有些抵触，到底还是答应下来。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林婉月便依依不舍地让棠知将母亲送出去。
出了寝殿，王夫人便没了在林婉月面前的和蔼。她神色肃然，要棠知将宫中的情况事无巨细道来。
棠知对将军府的女主人有着天然的惧怕，自是一五一十说了。但她知道的情况本来就不多，是以王夫人也并没能多知道些内情。
离开之前，王夫人再三叮嘱棠知，定要好好侍奉林婉月，万事以她为先。
棠知一一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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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日，林婉月陆陆续续往林婵处送了不少药材，而江美人与沈美人紧随其后，仿佛有心与之对垒，也派人送来了药材。
如此一来，仿佛两边抢人似的，引得余下人猜测纷纷。
这其中，当属吴才人最为煎熬。
难道林婕妤真的要开始拉拢扶持林婵，所以另外二位要抢人了吗？
她去看过林婉月，倒是想借机试探，但林婉月一见到她就骂她无用，训斥一番后就把她轰了出去，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吴才人也不想再撞上去找气受，可这么一来，也就不知林婉月的态度到底是什么了。
她思来想去，想那两位一贯心高气傲，若没有确切消息，怎么可能会同一个宫女示好呢？
是以……是以情况又要变了吗？
想到那日自己亲眼所见，吴才人越发拿捏不定。她一边觉得林婉月没那么聪明，一边又觉得，或许这一摔，让林婉月开窍了呢？
这般煎熬里，她收到了江美人那边送来的请帖。
由于出事后马球场就被封锁起来，众女为避风头也都不再去外头转悠，这段日子基本都留在行宫里聚在一处说话。
江美人便是办了场不算正式的赏春宴，邀请众妃前来。
以吴才人的立场本该婉拒，但她想了想，觉得或许能探出点确切消息，最终还是应承下来。
相比起妃嫔间的暗潮汹涌，身为当事人的林婵，这几日反而过得清闲无比。
萧晏川要么面见大臣处理政务，要么去演武场看看演兵排演的进度，整日忙碌着，也没有无事传召她的功夫。
不过，在吴才人收到帖子的这天晚上，林婵也终于被萧晏川叫过去了。
崇明宫里依旧摆了几个炭盆不曾撤走，似乎是在无声提醒她那天的事情。
林婵脸色微绷一下，若无其事移开目光，向坐在书案后的萧晏川行礼问安。
已入夜，他换了宽松舒适的便服，墨发半束，慵懒华贵。
他轻轻颔首：“过来。”
林婵依言来到萧晏川身侧，看见案上几本书册堆叠，而放在最上方的，是一本史书。
她没多想，暗自感叹了一番萧晏川真是好学。
林婵轻轻：“陛下有何吩咐？”
萧晏川向一旁的座椅瞥了一眼，道：“坐吧。”
她都往他怀里坐过，似乎坐在他身旁，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婵这般想着，便坐了下来。
随后，她看着萧晏川将那本放在最上头的史书递了过来。
林婵木愣愣接过，诧异抬眸：“陛下，这……”
萧晏川微微侧身面朝她而坐，修长指节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玉戒：“小婵身子弱，脑子也不太灵光……”
虽然他的话还是不中听，但林婵面上反而流露出了几分喜色。
仿佛印证了他说的那句“脑子不灵光”似的。
萧晏川瞧着，原本冷淡的面色也缓下些许，唇角不自觉泄出一点笑意：
“情况如此，若小婵不受教，孤实在担心她会给孤惹出一堆祸事；但此事若经他人之手，孤亦不放心。孤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教她。”
他慢吞吞说完，下颌微抬：“还不谢恩？”
林婵仿佛呆住，须臾后，她竟目中盈泪，呜呜咽咽着朝他怀中扑来。
两把椅子放得近，林婵并不至于摔下去，但萧晏川还是下意识揽住她身子。
这下意识的动作，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怀中人还在抽抽搭搭着，蜷长的眼睫被泪水沾湿，凌乱交缠在一起。
萧晏川无奈：“怎么哭了？”
“奴婢……奴婢没想到陛下会对奴婢这么好……”
虽然此时的眼泪并不全数为真，但这话，却是林婵的真心话。
她压根没想过自己的随口之言会被萧晏川记在心上。
林婵半是激动于眼前人好像越发在意自己，半是感动他的挂念，一边扑簌簌落泪，一边继续道：
“所谓…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奴婢日后，定会待陛下如……唔！”
她被人捂住了嘴。
林婵半张脸被他手掌盖住，只露出一双水眸，眨动着望向他。
不知怎的，萧晏川的脸色好像有些黑沉。
他闭一闭眼，笑一声，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
“够了，孤可受不起你这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