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知道，自己死了。
他漂浮在某个角落，凝视着身下那具躯壳。
那“东西”毫无尊严地瘫在地板上，像是被谁丢弃的厚重包裹——黑色甲胄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鲜红的衬里刺眼地翻卷出来。
血，暗沉沉的，稠得难以流动，淹没了地板缝，在地毯边缘洇开深重的一团。
可是，布鲁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这不对劲。
然而，没有功夫让他多想，他看到了马修。
马修半跪着，那双曾充满了各种情绪的眼中，此刻只有死寂。
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按在他胸前铠甲凹陷的致命处，动作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滚落，砸在盔甲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布鲁斯觉得自己好像被那滴眼泪烫了一下。
然后，马修动了。
他站起身，橙色的光芒在他的指尖亮起，通往灵魂之地的通道被打开了。
瞬间，马修的身影从原地消失了。
布鲁斯看着马修来到灵魂之地，与自己的父母交谈，看着马修一寸一寸地走过灵魂之地的土地，只为了寻找他的踪迹。
然而，一无所获。
布鲁斯看着马修眼中的光变得黯淡，即使心中再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他，什么都做不到。
马修深吸了一口气，地狱火在他的身上点燃，扭曲的地狱之门在马修面前开启。
布鲁斯“跟”了上去，没有形体，没有质量，只有纯粹的存在感。
布鲁斯的意识缠绕着马修，如无声的暗影。
他目睹马修踏过地狱焦灼龟裂的大地。蓝色的火焰在马修周身翻腾、舔舐，形成无形的壁垒。咆哮的恶魔，嗜血的爪牙，畏惧那光芒，蜷缩在硫磺烟雾深处，不敢逾越。只有贪婪而怨毒的目光在扭曲的光影中闪烁，尾随着马修前行的孤影。
马修无视它们，步伐未曾动摇地前行着，目标是地狱最底层的路西法的宫殿。
宫殿耸立在冰海的中央，马修踏入那片极致黑暗的中心。
路西法蹲坐在王座上，苍白的面孔在明灭不定的地狱火中更显诡异。他嘴角噙着洞悉一切的笑意，仿佛等候马修多时。
“马修·基列莱特，他不在这里。”
布鲁斯听到路西法如此说道。
紧接着，眼前的景象画面瞬间变化了。
布鲁斯看见马修站在“自己”的墓前，表情沉重。
四个“罗宾”抬着一口黑色的棺材走了过来，将棺材放进墓穴里。
马修填了第一铲土。
画面再一变。
哥谭码头，废弃仓库内部。
时间仿佛凝固的胶体。
里面的人坐在墙角，浑身因为难以抑制的笑而抖成一团。他脸上小丑油彩的花纹被汗水冲得有些模糊，粘成混乱的一片，却依旧勾勒着那标志性的夸张狞笑，巨大的、非人的阴影笼罩了他。
布鲁斯知道，这个看不清面目的人，是小丑。
小丑的笑声猛地拔高，像一把锈刀在刮着骨头：“嘿！瞧这凶神恶……”话像一根脆弱的琴弦，崩断了。
马修狠狠踩上了小丑的胸口，肋骨寸寸断裂的密集脆响清晰得像用锤子敲碎玻璃瓶。
但小丑脸上那个巨大的、露着森森黄牙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并非由于痛苦，而是纯粹的欢愉。
“嘿嘿嘿，你就算杀死我，你的蝙蝠侠也回不来了！”
布鲁斯听到了马修痛苦的呐喊声。
下一瞬，布鲁斯眼前的画面再度发生了变化。
复仇者大厦顶层的停机坪被阴影和血焰笼罩。钢铁侠掌中的电弧脉冲炮亮得刺眼，炮口正对着马修：“恶灵骑士，你清醒一点！”
而马修的脸上却挂着一副夸张的笑容，那嘴角以不自然的角度疯狂上扬：“我现在很清醒。”
“你清醒个屁！”托尼忍不住爆了粗口。
布鲁斯听见他说道：“整个哥谭市已经没有活人了，你杀死了你的亲人、朋友、同事，你跟我说你清醒？”
“因为，他们在阻止我，阻止我处决那些罪犯！阻止我的，都应该去死！”
布鲁斯看见马修一边疯狂地笑着，一边与钢铁侠战斗。
紧接着，超人来了，闪电侠来了，索尔来了，美国队长来了……到最后，正义联盟和复仇者联盟的所有人都集结于此。
然而，这对于马修来说，如同蚍蜉撼树。
白色的光芒从马修身上蔓延开来，光芒所过之处，所有的有机物和无机物都好像被从空间之中抹除了一般。
“没有布鲁斯的世界，没有存在的意义。”
布鲁斯听见马修喃喃道。
“布鲁西，布鲁西，布鲁斯你怎么了？快醒醒！”
布鲁斯的头脑愣了一瞬——“快醒醒”是什么意思？
最一开始的疑惑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我，是怎么死的？
紧接着，和马修互道晚安（或者说是早安）的场景出现在布鲁斯的记忆中，这让他瞬间清醒过来，并且意识到一件事。
他并没有死。
也就是说他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瞬间，反应过来的布鲁斯开始尝试记住这危险梦境的内容。
然而，当他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将那个梦境忘得一干二净了。
又是这样。
“我这次睡了多久？”布鲁斯问马修。
“还是和上次一样。”马修瞬间明白了布鲁斯的意思，“你是说这两次事件的幕后黑手……”
“恐怕不止这两次。”布鲁斯皱起了眉，“我总感觉，在地球-167我也曾经面对过这样的梦境。”
想起那个在他讨伐反监视者时，对布鲁斯动手动脚的家伙，马修皱起了眉头：“我来给你检查一遍身体。”
然而，依旧如上一次一样没有任何异常。
马修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如果次次检查都没有异常的话，那么就证明对布鲁斯动手的这个家伙，很有可能是跟他同一维度的存在。
布鲁斯看着马修的表情，叹了一口气：“情况很不好吗？”
马修点了点头：“是个很危险的家伙做的。”
“能让你都觉得危险的家伙吗……”布鲁斯喃喃道，“这下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