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木狼掌心的青碧罡气已如收紧的钢索,泛着幽绿毒光的气流正顺着温羽凡的喉骨凹陷处碾动,皮肤下的血管被压迫得突突直跳,再差半寸便能绞碎那截脆弱的骨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观星台入口处的空间裂隙突然泛起异变。
原本扭曲的暗影中荡开层层叠叠的琉璃色涟漪,流转的七彩光晕像被打碎的彩虹重新拼合,又似融化的琉璃液在虚空缓缓流动。
一道青灰色道袍的身影踏着涟漪缓步而出,宽大的袍袖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袖上用银丝绣就的北斗七星图案竟泛起活物般的光泽。
天枢星的银芒微微闪烁,摇光星的锐光似要刺破布料,整组星纹随着他落脚的节奏缓缓转动,仿佛将整片夜空的星轨都缩印在了衣料之上。
来者面容清癯,颧骨微凸却不显刻薄,三缕长髯如墨染的银丝飘洒胸前,被气流拂得轻轻颤动。
他双手负在身后,指节修长分明,虽未持剑,指缝间却有丝丝缕缕的银白色剑气渗出,在虚空交织成古朴的“剑”字符篆,符纹边缘流转着细碎的星芒,触碰到空气时发出蚊蚋般的嗡鸣。
“铛!”
清脆的金铁交鸣声突然炸响,像冰棱撞碎在青铜钟上。
未等奎木狼回过神,道人已屈起食指轻轻一弹。
那悬浮在虚空的剑字符篆骤然凝实,银白色的剑气如被点燃的火药般暴涨,瞬间化作一柄三尺长的光剑。
剑刃流淌着七彩流光,剑脊上隐现北斗七星的轨迹,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直刺奎木狼后心命门!
这一剑看似轻描淡写,却引得整座观星台剧烈震颤。
白玉铺就的地面如被重锤砸中的冰面,以光剑轨迹为中心蔓延出蛛网般的裂纹,裂纹深处渗出幽蓝的星力,像冰封的江河正在解冻。
连悬浮在半空的天机镜都跟着嗡嗡作响,镜面的二十八宿星图剧烈闪烁,仿佛被剑势牵引的星辰。
“什么人?!”奎木狼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
那道剑气中蕴含的宗师级内劲如海啸般压来,比他苦修多年的青碧罡气更显磅礴厚重,带着种返璞归真的压迫感。
他来不及细想,下意识放弃了绞杀温羽凡的动作,周身青芒猛地暴涨三尺,双掌合十如拜佛状,拍出一面凝实的青碧光盾。
光盾表面浮现出狰狞的狼首虚影,獠牙毕露,仿佛要将袭来的光剑生生咬碎。
“嘭!”
光剑与光盾轰然相撞,爆发出的能量涟漪如投入湖面的巨石般扩散。
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半个观星台,穹顶的星辰仿佛被震得偏离了轨道,无数碎星般的光点如雨坠落,砸在白玉地面上发出细碎的脆响。
奎木狼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顺着双臂灌涌而来,脚下的白玉平台竟被震出寸许深的环形裂痕,整个人连退三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低头看向掌心,青碧光盾的罡气层上已布满蛛网状的裂纹,像即将碎裂的琉璃,连带着经脉都传来阵阵麻痛。
“宗师?!你是什么人?!”奎木狼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道人,幽绿的瞳孔中第一次浮现出凝重。
能仅凭一指之力震退他的宗师,江湖上绝无仅有。
道人缓缓收回弹指的手,指缝间的剑字符篆化作点点星芒消散在空气中。
他的声音带着山涧清泉般的清冽,却在观星台空旷的空间里形成厚重的回音,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贫道无尘,忝为全真教掌教。”他的目光扫过温羽凡嘴角溢出的血迹,眸色微沉,随即转向奎木狼,语气陡然转厉,“朱雀局孔局长有请,特来此地会会新神会的‘十二柱’。”
“全真教掌教?!”奎木狼的喉结剧烈滚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那可是传承千年的道门大派,历代掌教皆是深不可测的宗师强者。
他怎么也没想到,孔烈竟能请动这等人物!
他死死盯着无尘道人周身若有若无的银白色罡气,那气流看似柔和,却带着种圆融如意的韵律——这是宗师境界臻至化境,离传说中的武尊境仅差一步的标志。
瘫坐在地的温羽凡浑身脱力,紫金色的真气仍在经脉中紊乱翻涌,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痛感让他不住咳嗽。
但当他看清来者的身影时,睚眦面具下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混杂着惊愕与狂喜。
他忽然想起方才在石坪上,戴云华提到的“支援”——原来孔局长搬来的救兵,竟是这位道门泰斗。
无尘道人转过身,目光落在温羽凡身上时,原本锐利如剑的气场陡然柔和下来。
他宽大的袍袖轻轻一拂,一道近乎透明的白气便如流水般淌出,触到温羽凡胸口的刹那,化作丝丝缕缕的暖流钻透衣襟。
那股力量仿佛带着安抚万物的韵律,温羽凡只觉丹田内翻涌的紫金色真气像是被温柔的手按住,沿着经脉缓缓归位,喉头的腥甜感瞬间消散,连骨骼缝里的刺痛都减轻了大半。
“温副总监勿忧,”道人的声音平静如古井无波,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贫道既然来了,新神会这帮孽障必然插翅难飞。”
这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奎木狼的怒火里。
他看着无尘道人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瞧过自己,仿佛自己这新神会“十二柱”的威名,在对方眼里不过是路边的尘埃。
积压的暴戾瞬间冲破理智,喉间滚出一声类似野兽被激怒的低吼,周身青碧色的罡气骤然暴涨三尺,宛如平地掀起的绿色风暴。
观星台顶部的星芒被这股凶煞之气染得发绿,原本璀璨的光点像是蒙了层毒雾,透着令人心悸的诡异。
“好个全真教杂毛!”奎木狼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裹着冰碴,“敢在老夫面前摆架子,今日便拆了你的道骨!”
暴喝声未落,他的身影已化作一道模糊的绿影,如鬼魅般欺近。
十根指爪上的青芒凝结成尺许长的利爪,爪尖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划破空气时发出“嗤啦”的锐响,仿佛连空间都被撕裂出细缝。
这爪势刁钻得如同毒蛇吐信,带着蚀骨的寒意直扑无尘道人面门,连周遭的气流都被冻结成细碎的冰碴。
无尘道人却依旧气定神闲,袍袖轻轻一扬,周身突然泛起一层银白色的罡气光罩。
那光罩如月光凝成的琉璃,通透中透着温润,将他整个人护在其中。
他甚至没打算拔剑,只是将双指并立如剑,迎着扑面而来的爪风,缓缓划出一道玄奥的弧线。
刹那间,观星台四周的北斗星图虚影突然亮起,原本黯淡的星轨纹路如被点燃的灯盏,迸发出刺目的银光。
无数道银丝般的剑气从虚空中凝结,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着,在他指尖汇聚成一柄流光溢彩的光剑。
剑身上流转着北斗七星的光晕,天枢、天璇、天玑……七颗星的光芒依次亮起,仿佛将整片星空的力量都灌注其中。
“天罡北斗,剑出无尘!”道人口中轻喝,光剑带着万钧之势,迎着爪影斩落。
青碧与银白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轰然相撞,爆发出的气浪如海啸般席卷整个观星台。
白玉地面剧烈震颤,原本刻在地上的星图纹路寸寸崩裂,缝隙里渗出点点幽蓝的星力,像是被唤醒的古老力量在挣扎。
温羽凡瘫坐在地,尽管紫金色真气尚未平复,仍被这股恐怖的能量波动掀得气血翻涌,忍不住闷哼一声。
他眼睁睁看着奎木狼势在必得的爪风被光剑斩碎成无数绿色光屑,而无尘道人的袍袖甚至没被气浪掀起半分褶皱,那份举重若轻的宗师气度,与自己方才狼狈抵抗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让他心头震撼不已。
“好个全真教的玄门正宗!”奎木狼被震得连退五步,脚掌在白玉地面上犁出五道深沟,掌心凝聚的青碧罡气竟如龟裂的冰面般爬满细密裂纹,隐隐透着溃散的征兆。
他盯着无尘道人从容的侧脸,眼底的暴戾几乎要凝成实质:“但凭这手花架子,也想拦我?”
话音未落,他猛地撕开胸前衣襟,露出那片狰狞的奎木狼图腾刺青。
墨黑色的狼首图案在青碧罡气的催动下陡然活了过来,狼眼泛起幽绿凶光,獠牙间渗出丝丝毒雾,竟随着他胸腔的起伏张开巨口。
观星台四周逸散的星力像是被无形的漩涡牵引,化作缕缕蓝白色光丝,争先恐后地钻进狼首口中,顺着刺青纹路涌入他体内。
奎木狼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原本凝实的青碧罡气突然炸开,化作一头丈高的狼形虚影。
那虚影毛发如钢针倒竖,爪尖泛着墨绿色的毒光,仰头发出一声震得星芒乱颤的咆哮,四爪踏碎地面的星图符文,带着山岳倾颓般的威势再次扑向无尘道人。
无尘道人见状,银眉微挑,双指在虚空快速勾勒。
指尖划过的轨迹残留着银白色光痕,瞬间凝成一道繁复的符篆。
刹那间,观星台穹顶的二十八宿星图齐齐亮起,斗、牛、女、虚等星官的连线如活过来般流转,无数道星轨光丝从虚空垂落,像银色蛛网般缠向他指尖的光剑,与之产生剧烈共鸣。
光剑的剑势陡然一变,不再是刚猛无俦的劈斩,而是化作万千道细密的银白剑气。
那些剑气如漫天飞絮般飘散,又在中途骤然加速,如天女散花般朝着狼形虚影攒射而去。
“叮叮叮……”
密集的碰撞声如编钟齐鸣,清脆中带着金铁交击的锐响。
青碧狼影在银白剑雨中剧烈震颤,每一片狼毛、每一道爪痕都在剑气切割下寸寸瓦解,化作点点绿光消散。
奎木狼见状发出一声狂吼,胸腔剧烈起伏,口鼻间喷出的幽绿毒雾愈发浓郁。
溃散的狼形虚影竟在毒雾中重新凝聚,这一次,狼影的动作慢了半分,爪风却带着山岳般的重压——每道爪痕落在白玉地面,都犁出深不见底的沟壑,墨绿色的毒雾顺着裂痕蔓延,将坚硬的玉板腐蚀得滋滋作响,腾起刺鼻的白烟。
“小心他的毒罡!”温羽凡趴在地上,喉咙里像塞着滚烫的沙砾,嘶哑的提醒声里带着急喘。
他看得真切,奎木狼每次呼吸都有幽绿色的毒雾从齿缝溢出,胸口的图腾刺青已泛起诡异的暗红,显然是不惜燃烧精血催动禁术,连气息都透着玉石俱焚的疯狂。
无尘道人闻言,袍袖猛地一振,银白色的罡气如潮水般扩散,瞬间化作一道半透明的护罩,将自己与温羽凡同时笼罩其中。
护罩表面流转着北斗星纹,毒雾一触到边缘便化作青烟消散。
他指尖的光剑突然暴涨至三丈长短,剑身上的银白流光里渐渐融入赤、橙、黄、绿、蓝、靛、紫七种色彩,恰似北斗七星的光晕交织,每一次挥斩都带着星辰运转的玄奥韵律。
“北斗诛邪,万法归宗!”
惊天剑诀脱口而出的刹那,光剑如划破夜幕的流星,在观星台中央斩出一道横跨十丈的星河。
亿万星点在剑气轨迹中炸开,形成璀璨的光带,竟硬生生将奎木狼的青碧毒罡逼退三尺。
那股浩瀚的星力顺着光带冲刷而下,连他胸口躁动的奎木狼图腾都像是被浇了冷水,刺青的墨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奎木狼瞳孔骤缩,脸上第一次褪去暴戾,浮现出真切的骇然。
他从未想过世间竟有如此磅礴的剑势!
那不是单纯的内劲碰撞,更像是整片星空化作的碾压之力,连空气都被这股力量压得发出呜咽。
他下意识地双臂交叉护在胸前,将青碧罡气催至极限,却听“咔嚓”数声脆响,护体罡气如碎裂的玻璃般炸开,光剑余势不减,带着撕裂一切的锐劲狠狠斩在他肩头。
“呃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观星台,奎木狼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观星台边缘的石柱上。
肩窝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中,墨绿色的毒血汩汩涌出,落在地面的星图纹路上,竟将玉石蚀出密密麻麻的小孔。
他体内的青碧罡气彻底溃散,连维持站立都有些踉跄,望着无尘道人手中那柄流转着七彩星光的长剑,以及对方始终不染纤尘的道袍,幽绿瞳孔中第一次浮起名为“恐惧”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