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清王习过武,武功虽比不上驰骋沙场的大将军,却也有以一击十的魄力,是以霜儿以为压低的话尽数清晰传到了临清王耳中,待看到林七端进来的食盒时,他眸光微闪,心中对于那人的愧意隐隐上升,没有第一时间让林七出去。
林七装个样子将食盒放在顺手的地方,准备待会儿直接拿回去自己吃,然后拱手回禀道,“方才王妃身边的侍女说,夜间请主子前往萦烟阁用晚膳。”顿了顿,他又道,“今日之事才了,想必王妃娘娘是有什么事想告知主子,不如主子便去一回?”这话术着实不高明。
临清王本想着新婚夜之后再不去萦烟阁,但今日的事情是他误会了对方,对方承受了他的武断,临清王并非认不得自己错误的人,自然会对阿娆心怀愧意。不过是去她院子而已,男人缓缓点头。林七一喜,没有打扰自家主子办公,转身提着食盒就跑,临清王看着那个食盒,忍下心中微微一丝浮躁,没有开口,再次埋首于公务中。
很快,夜幕降临,临清王从繁多的公务中回过神来,浅抿了一口茶水,林七便在外面开口了,“王爷,时辰不早了。”临清王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唐氏,今晚去萦烟阁用膳。他修长指尖揉了揉额角,起身绕过书桌,清冽嗓音含着一丝许久没有说话的哑意,“走吧。”
天色昏暗,一阵凉风袭来,伴随着一阵清雅微甜的桃花,临清王步伐停下,目光缱绻地望着一墙之隔的桃树,眼底闪过一丝柔和。林七眼睁睁见自家主子又进了先王妃的院子缅怀,有些心疼,自从先王妃去后,主子已然许久不曾睡过一个好觉了。
临清王很想像从前一样彻夜坐在洛儿的院中陪她一晚上,但思及今日的事情,他还是止住了留下来的渴望,启步往萦烟阁走去。待到时,只见前方一片昏暗中忽然出现一抹柔和的光芒,那道暖黄的光泽像是指引着方向,在幽暗无尽的黑夜中带给人一丝又一丝暖意。
霜儿站在阿娆身后提着灯,安静等着王爷的到来。等黑暗中踏来高大的身影时,她的心才终于落了地。太好了,王爷终于过来了,主子的手肯定很凉了吧?
“妾身见过王爷。”临清王挥挥袖让她起身,随即掠过她往里面走去,阿娆缓步跟上。一进门,一股清淡怡然的瓜果香便萦绕鼻尖,并不过分浓稠,倒让临清王处理公务而紧绷着的精神不自觉舒缓下来。他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位上,俊美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怒。
阿娆接过霜儿手中的药粥朝临清王走去,“王爷操劳公务,喝些粥暖暖身子吧,这是府医检查过的药粥,可以滋补身子,缓解疲劳。”
临清王又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他按下不想接的心思,伸手将那碗粥接了过来。站着服侍他的人显然很明白分寸,并没有触碰他分毫。她往书房送了几回东西,临清王都没碰,这还是第一次用她递过来的吃食,临清王浅浅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温热微苦又泛着回甘的药粥瞬间温暖了他的口腔以及四肢百骸,让他来时所遭的凉意祛了个干净。男人不由又舀了一勺。
直至一碗药粥用完,他方才放下碗,阿娆将碗递给霜儿,然后吩咐下人传膳。
“坐吧。”阿娆浅浅颔首,行礼谢过之后便优雅地坐在桌旁,偏头看着一一上来的菜肴。借此机会,临清王的目光游移了一瞬,巡视着屋内的摆设与装潢。他的王妃本该与他一同住在前院,但他此生只愿认洛儿一人,所以便随手指了后院最大的院子给新王妃居住。
原来的院子华丽则华丽,却过于充满铜臭味,叫他很是不喜。却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天,这个房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屋内淡雅清新,一眼望去摆设无不精致富有意趣,小榻上摆着半个还未用完的橘子,橘子旁便是一个还未绣完的绣棚,不远处的天青色床帏上还挂着两个小篮子,用剪纸贴了外壳,看起来十分童趣。他微微凝眸,目光重新回到身旁人身上。
平心而论,这几日她的所作所为尽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毫无遮掩。只是接触了一会儿,他就知道她会是个合格的高门主母。她待孩子们和善慈爱;待下人张弛有度,恩威并重;待他也给予了敬重,并不令他感到厌烦。只要她不心存妄念,这样识时务的王妃再好不过。
“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他没有看眼前的菜肴。阿娆一愣,随即将下人都挥退,捏着帕子起身,声音轻柔如同春风拂面,“明日是妾身的回门日,妾身希望王爷能陪同妾身一起回府。”
回门?临清王微微眯眸,如果她不说,他都快忘了。他还以为她会说什么,原来是这样一件小事。他倏然站起身来负手而立,声音清冽冰冷,“明日本王会陪你回府。”
她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笑意,“多谢王爷。”
见他站起,阿娆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当即朝霜儿手中拿过形状好看的玻璃灯笼,“这灯在大风时也不易吹灭,天色已暗,还是让林侍卫提着这灯笼为王爷照亮路吧。”她将东西递给候在门口的林七,随即跟在临清王身后直到门边,伫立在那里看着众人离去。
林七站在临清王身后一步之遥,心中微动不禁往后望了望,便见王妃仍站在冷风中望着他们离去,那张说不出多么美丽的脸上扬着一抹温婉柔和的笑意,一如往常,却让林七心中越发疑惑。为何,为何他竟觉得王妃并不因王爷的离去而难过呢?反而···如释重负。
到了书房,林七收好这玻璃制的漂亮灯笼,将书房的烛火弄亮。自家主子得皇上信重,每日都有处理不完的公务,明日要陪王妃回门,今晚便会率先处理明日份的公务,他都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