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圣殿的断壁残垣间，血腥味还未散尽，突然有清脆的玉磬声从云层中传来。那声音不似凡物，三短一长，敲得人耳膜发颤，连脚下的地砖都跟着共振——像是有人用玉石敲打着苍穹，要把这片混乱的天地重新校准。
韩阳挣扎着从巧倩身边爬起来，断裂的左臂无力地晃着，右眼因失血有些模糊。他眯着眼望向天际，只见流云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拨开，露出一道青金色的光轨，光轨尽头，一艘悬浮的玉船正破开云层，船舷上站着个穿月白道袍的女子，青丝用根碧玉簪束着，手里握着柄通体莹白的玉拂尘。
“傅青羽……”韩阳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下意识地将巧倩护在身后，指尖摸到腰间的信号符却迟迟没捏碎。他认得这张脸——三年前仙门大会上，正是这位灵虚宗的圣女，以一己之力平定了南疆蛊乱，当时她站在万蛊台上，玉拂尘一挥便净化了整片毒瘴，那模样，像极了画里走出来的谪仙。
可此刻，玉船周围缠绕的灵气带着刺骨的寒意，船首雕刻的青鸾图腾竟泛着暗紫色，显然已被魔气侵蚀。傅青羽的道袍下摆沾着几点暗红，拂尘的银丝间还缠着半片染血的衣角，那布料纹理，韩阳记得清楚——是星穹阁修士常穿的云纹锦。
“韩阳？”傅青羽的声音从玉船上传来，清冽如冰泉，却带着种诡异的回响，“叶辰呢？让他出来见我。”
她的目光扫过广场上的尸体，拂尘轻轻一甩，那些还未凉透的尸身突然齐齐坐起，空洞的眼眶对着韩阳的方向，像是在等待指令。巧倩吓得浑身发抖，死死攥着韩阳的衣角，破碎的青羽旗帜从她怀里滑落，被一股风卷着飞向玉船。
傅青羽伸手接住旗帜，指尖捏着残破的布料，突然笑了。那笑容很美，却让韩阳背脊发凉——她的嘴角咧开的弧度远超常人，露出的牙齿泛着青灰色，像是刚啃过生肉。“原来青羽圣殿已经破落成这样了。”她低头抚摸旗帜上的裂痕，声音陡然转厉，“叶辰把你们护得真好啊，连死都死得这么……难看。”
玉船突然下降，船底的符文亮起，广场上那些坐起的尸身瞬间炸开，化作无数道血线，顺着符文爬向船舷，在傅青羽脚边凝成一尊血傀儡。傀儡的头颅是星穹阁修士的，躯干却拼着百草谷药农的胳膊、万法宗的法袍碎片，模样扭曲得让人作呕。
“傅圣女这是……堕魔了？”幸存的万法宗修士颤声问道，握着符咒的手止不住发抖。当初仙门大会上，傅青羽可是当众斥责过叶辰“与魔为伍”，如今她却用尸身炼傀儡，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傅青羽像是没听见，玉拂尘指向韩阳身后的巧倩：“把那面旗帜给我，再告诉我叶辰的下落，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巧倩突然抬起头，泪水混着灰尘在脸上冲出两道痕迹：“叶大哥才不会输！他说过会回来的！”她捡起地上的断剑，尽管手抖得厉害，还是对准了玉船的方向，“你这个骗子！当年你说会帮我们守护青羽圣殿，现在却带着魔气来捣乱！”
“守护？”傅青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玉簪都在发间颤动，“小姑娘，你知道叶辰当年为了修炼‘噬灵术’，偷偷吸了多少修士的灵力吗？你以为他是救世主？他不过是个披着正义外皮的掠夺者！”
她突然抬手，血傀儡猛地冲向巧倩，腐朽的手掌带着尸臭抓来。韩阳怒吼一声，用仅能活动的右臂挡在前面，硬生生挨了这一击，后背瞬间被抓出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珠混着碎肉溅在巧倩脸上。
“韩大哥！”巧倩哭喊着想去扶他，却被韩阳用力推开。
“走……去搬救兵……”韩阳咬着牙，从怀里掏出枚染血的传讯符，“去西边的废弃星舰坞，那里有……有叶辰留下的后手……”
话没说完，血傀儡的另一只手已经刺穿了他的小腹。韩阳的身体软软倒下，眼睛却死死盯着巧倩的方向，像是在催促她快跑。
巧倩攥紧拳头，转身就往圣殿西侧跑。傅青羽没去追，只是冷笑着看着她的背影：“跑吧，跑再远也没用。今天，我要让所有和叶辰有关的人，都尝尝被灵力反噬的滋味——就像当年那些被他吸干灵力的修士一样。”
玉船缓缓落地，船舷与地砖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傅青羽走下船，月白道袍扫过地面的血迹，竟腾起淡淡的白烟。她的指尖划过血傀儡的头颅，那头颅突然睁开眼，露出和傅青羽如出一辙的怨毒目光。
“叶辰躲着不出来，那就从你们开始清算。”她的声音里淬着冰，“三年前他毁了我的灵根，害我被灵虚宗逐出师门，这笔账，总得有人替他还。”
幸存的修士们背靠背站成一圈，有人举着符咒，有人握着断剑，可看着不断逼近的血傀儡，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绝望。傅青羽的灵力波动远超从前，尤其是那股糅合了仙气与魔气的诡异力量，既克制法术，又压制魔气，让他们连自爆灵力的机会都没有。
“说说吧，叶辰在哪？”傅青羽的拂尘搭在一名修士的肩上，银丝瞬间缠上他的脖颈，“是在魔云里被撕碎了，还是像条丧家犬一样躲起来了？”
那修士挣扎着想说什么，却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拂尘的银丝正一点点钻进他的皮肤，吸食他的灵力。片刻后，他像团被榨干的纸人般瘫倒，只剩层皮贴在地上。
“太吵了。”傅青羽收回拂尘，银丝上的灵力闪着暗紫色的光，“下一个，该轮到谁了？”
就在这时，圣殿西侧突然传来刺耳的机械运转声，紧接着是密集的炮响。傅青羽猛地转头，只见数十架生锈的星舰炮塔从废墟里升起，炮口对准了玉船，炮身刻着的青羽纹章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巧倩的声音带着哭腔从炮塔后方传来：“叶大哥留下的防御阵启动了！你休想伤害大家！”
傅青羽眯起眼，玉拂尘突然化作数道银丝，精准地缠上那些炮塔的炮口。“就凭这些破烂？”她轻哼一声，灵力催动下，银丝猛地收紧，竟硬生生将炮塔拧成了麻花。
可更多的炮塔从地下升起，密密麻麻布满了广场，炮口的光芒越来越亮。巧倩站在控制台前，手指在布满灰尘的按钮上胡乱按着——她根本看不懂操作界面，只是凭着韩阳刚才的话，胡乱按下了所有能按的按钮。
“有点意思。”傅青羽突然笑了，她抬手召回血傀儡，指尖在傀儡眉心一点，“去，把那些铁疙瘩拆了。”
血傀儡嘶吼着冲向炮塔群，腐朽的手掌拍碎了最前面的几架炮身。可就在它即将碰到控制台时，地面突然裂开，无数青藤从地下钻出，瞬间缠住了它的四肢——那是百草谷特有的“锁龙藤”，当年青禾谷主亲手种下的防御植物，此刻竟被炮火惊醒了。
“连植物都要护着你们？”傅青羽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她突然纵身跃起，玉拂尘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无数道银线如暴雨般射向炮塔群，“那就一起毁掉！”
爆炸声接连响起，炮塔一个个炸开，碎片飞溅中，巧倩被气浪掀飞，重重撞在断墙上。她挣扎着抬头，看到傅青羽正一步步走向自己，月白道袍在硝烟中飘得像面招魂幡。
“叶辰的后手，也不过如此。”傅青羽的拂尘已经抵在巧倩的脖颈上，银丝轻轻颤动，“现在告诉我，他到底在哪？”
巧倩的视线开始模糊，她仿佛看到叶辰临走前的样子——他把青羽旗帜塞进她手里，笑着说“巧倩最勇敢了，等我回来给你带星糖”。泪水再次涌出，她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叶大哥在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他会回来收拾你的！”
傅青羽的眼神骤然变冷，拂尘猛地收紧。就在这时，一道金光突然从巧倩怀里窜出，化作道娇小的身影挡在她面前——是枚巴掌大的金纹傀儡，模样像只展翅的青鸾，正是叶辰送给巧倩的生日礼物。
青鸾傀儡张开翅膀，发出尖锐的鸣响，金光所过之处，傅青羽的银丝竟开始融化。傅青羽脸色剧变，猛地后退几步：“这是……灵虚宗的‘护心鸾’？他怎么会有这个？”
青鸾傀儡的金光越来越盛，广场上残存的青羽旗帜碎片突然飞起，附着在傀儡身上，让它瞬间涨大到一人高。巧倩看着傀儡背后浮现的叶辰虚影，突然明白了韩阳的话——这就是叶辰留下的后手，是用他自己的灵力温养了三年的本命傀儡。
“不可能……他明明被逐出师门时什么都没带走……”傅青羽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慌乱，她挥舞着拂尘想撕碎虚影，却被金光弹开，“这护心鸾需要本命精血喂养，他哪来的……”
虚影中的叶辰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对着傅青羽的方向虚按。青鸾傀儡猛地俯冲下去，金爪撕开血傀儡的胸膛，又转头用翅膀扇出金色火焰，将那些银丝烧得寸寸断裂。
傅青羽被火焰逼得连连后退，看着血傀儡在金光中化为灰烬，终于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她死死盯着叶辰的虚影，突然尖叫道：“叶辰！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所有你在乎的人……”
话音未落，青鸾傀儡的金焰已经卷上玉船。傅青羽见状，咬牙祭出一枚传送符，在火焰吞噬玉船前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句怨毒的嘶吼：“我还会回来的——！”
金光渐渐散去，青鸾傀儡变回巴掌大小，落在巧倩手心。叶辰的虚影对着她笑了笑，像往常一样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缓缓消散。广场上只剩下断壁残垣和幸存的人们，还有巧倩手里那枚微微发烫的傀儡。
“叶大哥……”巧倩把傀儡紧紧贴在胸口，泪水再次决堤，“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留下办法的……”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听到炮响赶回来的林砚和夜离，他们看着广场上的狼藉，又看向巧倩手里的傀儡，眼神复杂。而在两界星域的魔云深处，正在与灭世魔主缠斗的叶辰突然咳了口血，指尖的承影剑却握得更紧——他能感觉到，护心鸾已经完成了使命，而傅青羽的出现，意味着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