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圣殿的钟声敲到第三下时,叶辰的战靴已踏上了碎星崖的最后一级石阶。崖顶的罡风卷着雪沫子,打在他胸前的星图印记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那是天道圣体与天地法则共鸣的声响,像在为即将到来的决战擂鼓。
崖下的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望不到边际。青羽圣殿的修士们披着重甲,甲叶上的冰霜还没化尽;星穹阁的残部举着修复的裂星杖,杖尖的星核宝石在雪光中泛着冷光;连百草谷那些素来不沾争斗的药农,都背着装满疗伤药的藤筐,站在了队列末尾。他们的脸上带着风霜,带着伤,却没有一个人后退,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崖顶,投向那个握着承影剑的身影。
三日前,域外魔主的战书穿透云层,钉在了圣殿的鎏金顶上。战书上没有多余的文字,只有一行血色的爪痕,却比任何威胁都更刺骨——那是比蚀骨强百倍的“灭世魔主”的印记,传说中曾一口吞掉半片星域的存在。
“诸位。”叶辰的声音顺着罡风落下,没有用灵力加持,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他的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左肩的旧伤还在渗血,那是上次对抗蚀骨时留下的,此刻却成了最醒目的勋章,“魔主的战书,大家都看见了。”
广场上鸦雀无声,只有风雪掠过甲胄的呜咽。
“有人说,我们赢不了。”叶辰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那些年轻修士的脸上——他们中最小的才十三岁,握着剑柄的手还在微微发抖,“灭世魔主活了十万年,吞噬过三座圣山,我们这点力量,确实像螳臂当车。”
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有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有人悄悄抬头望向天际,仿佛魔主的阴影已经笼罩下来。
“可我想问大家。”叶辰突然提高了声音,承影剑在他手中一转,剑脊撞在崖边的玄石上,发出震耳的脆响,“三百年前,仙魔大战时,我们的先祖难道不知道魔修势大?五十年前,蚀骨第一次冲破壁垒时,玄老他们难道没算过胜率?”
他的声音像锤子,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他们知道!可他们还是拿起了剑,还是挡在了人前!为什么?因为身后是家园,是弟子,是那些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春天的孩子!”
一个白发老修士突然往前一步,他是星穹阁的幸存者,左臂空荡荡的袖管在风中摆动:“叶圣子说得对!我儿子就是死在蚀骨手里的,死前还攥着我的衣角说‘爹,别让魔物过去’!这战,必须打!”
“必须打!”
“跟他们拼了!”
呼喊声像野火燎原,瞬间席卷了整个广场。十三岁的小修士挺了挺胸膛,把发抖的手藏在身后;百草谷的药农们放下藤筐,从怀里掏出了磨尖的骨针——那是他们能拿出的最锋利的武器。
叶辰看着沸腾的人群,胸口的星图印记突然发烫。他猛地转身,承影剑直指天际,三阶天道圣体的金光如火山喷发,在苍穹上撕开一道裂缝,露出里面翻滚的魔云。
“灭世魔主!”他的吼声穿透云层,带着无数人的信念,“三日后,碎星崖!我叶辰在此候你!”
魔云中传来一声沉闷的咆哮,震得崖顶的积雪簌簌下落。那是魔主的回应,带着不屑,也带着杀意。
三日后的黎明,碎星崖被血色染红。
灭世魔主的真身比传说中更恐怖——百丈高的身躯覆盖着暗金色的鳞片,每片鳞片上都嵌着一颗哀嚎的魂灵;九颗头颅同时开合,喷出的魔气瞬间冻结了半片天空。
“就凭这些蝼蚁?”中间的头颅发出嘲讽,巨爪一挥,星穹阁的防御阵就碎成了光点,三十名修士瞬间被冻成冰雕。
“杀!”叶辰没有废话,承影剑化作一道金虹,直刺魔主的左眼。三阶天道圣体的力量催动到极致,他身后凝聚出青羽先祖的虚影,玄老、秦长老、林砚……无数逝去的身影与他并肩,剑刃上的金光比太阳还炽烈。
广场上的修士们如潮水般涌上,裂星杖的星力、万法宗的符咒、百草谷的毒针……所有力量拧成一股绳,撞向魔主的鳞片。他们知道自己渺小,却没有一个人退缩——星穹阁的老修士用身体挡住魔主的吐息,为身后的年轻人争取时间;万法宗的林砚抱着燃烧的《万法要略》,将毕生修为化作一道符,贴在魔主的鳞片上;连那十三岁的小修士,都咬着牙爬上魔主的脚踝,用匕首一遍遍地刺向鳞片的缝隙。
“此战,必战!”叶辰的声音在血雾中回荡,承影剑刺穿了魔主的左眼,墨绿色的血液喷了他满身,“为了那些没能看到春天的人!”
“此战,死战!”修士们的回应震耳欲聋,有人被魔主的尾巴扫飞,撞在崖壁上化作血泥,却在最后一刻将裂星杖掷向同伴,“替我……多杀一个!”
战斗从黎明持续到黄昏,碎星崖被夷为平地,广场上的身影越来越少,却没有一个人后退。魔主的鳞片被一片片剥落,九颗头颅碎了三颗,却依旧狂暴,它的巨爪捏住了叶辰的胸口,星图印记在巨力下发出破碎的脆响。
“蝼蚁,结束了。”魔主的声音带着胜利的快意。
叶辰咳出一口血,却笑了。他看着身后仅剩的数十名修士,看着他们眼中不灭的光,突然将所有力量注入承影剑:“不,是你们结束了。”
金光再次爆发,这一次,不是来自他一人,而是来自广场上每一滴鲜血,每一缕残魂。那些死去的修士的灵力,顺着血脉,顺着信念,全部汇入承影剑——那是无数代人用生命凝聚的“道”,比任何法则都更坚韧。
“不可能!”魔主发出惊恐的嘶吼。
“没什么不可能的。”叶辰的身影与青羽先祖的虚影彻底融合,承影剑化作贯穿天地的光柱,从魔主的左眼刺入,从后脑穿出,“因为我们守的,从来不是自己的命。”
墨绿色的血液喷涌,魔主的身躯开始崩溃,鳞片上的魂灵得到解脱,化作点点星光飞向天际。碎星崖的废墟上,只剩下叶辰和寥寥几名幸存者,他们拄着断裂的武器,看着魔主的尸体化作尘埃,终于支撑不住,倒在血泊里。
夕阳的余晖落在废墟上,将血与雪染成金色。叶辰躺在地上,胸口的星图印记还在发烫,他看着天边的晚霞,仿佛看到了玄老在笑,看到了那些年轻的面孔在向他招手。
“我们……赢了?”十三岁的小修士靠在他身边,声音微弱得像耳语,他的手臂已经断了,却还紧紧攥着那把匕首。
叶辰笑了,抬手擦掉他脸上的血:“赢了。”
“春天……要来了吗?”
“嗯,春天要来了。”
风穿过废墟,带着草木抽芽的清香。那些倒下的身影,那些破碎的武器,都在晚霞中显得格外安宁。此战,他们付出了一切,却也守住了一切——守住了家园,守住了传承,守住了那些关于春天的约定。
许多年后,新的青羽圣殿在废墟上建起,广场中央立着一块无字碑,碑前的石阶上,总有带着孩子的修士驻足。
“爷爷,这碑上为什么没字?”
老人抚摸着碑石,望向远方的碎星崖,那里早已长满青草:“因为有些故事,不需要文字。只要记得,曾有人为了我们,喊过‘必战’,说过‘死战’,就够了。”
风掠过碑石,仿佛又传来了当年的呐喊,穿透时空,在每一个守护家园的人心中,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