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碎雪粒子打在脸上,像细针扎似的疼。
黑水蛇君捏着红蛇七寸的手指越收越紧,指腹下那层冰凉滑腻的鳞片正微微颤抖,混着蛇血的腥气顺着指缝渗出来,在雪地上滴出一串暗红的点。
黄舒琅家的院子埋在老槐树下,青砖墙上爬满枯藤,门楣上挂着的褪色八卦镜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站在门楼阴影里等了足足三个时辰,靴底的积雪都结了层薄冰,直到后半夜才听见远处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那女人裹着件蓝布棉袄,头发上沾着霜花,手里还拎着个渗血的麻袋,远远瞧着像拖着半截冻硬的牲口。
“这大半夜的,你去哪里了?”
黑水蛇君开口时,呵出的白气裹着蛇腥,惊得墙根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他瞥了眼黄舒琅手里的麻袋,袋口露出半截灰毛尾巴,隐约能认出是山里的野狼。
黄舒琅挑眉,把麻袋往墙根一丢,冻得发红的鼻尖嗅了嗅,眼神在他手里的红蛇身上打了个转:“我去哪里?当然去杀人了啊。”
她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冰碴子在舌尖迸开,“你以为都像你?占着个俊俏身子混吃等死,呸!没用的臭男人。”
黑水蛇君的脸色瞬间沉下去,指节捏得发白。
红蛇在他手里疼得弓起身子,尾尖狠狠抽打着空气,却连他的裤脚都碰不到。
这只修行几百年的黄鼠狼精,仗着在胡好月那里点好感,三句话不离嘲讽,若不是还胡好月,他早把这尖酸刻薄的家伙扒了皮晒成干。
“我找你有事。”
他压下喉头的戾气,声音冷得像结了冰的河面。
黄舒琅嗤笑一声,转身推开虚掩的木门。
门轴“吱呀”作响,混着院子里枯枝被踩断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进来吧,别在门口杵着,跟个吊丧的似的。”
黑水蛇君抬脚跟上,刚跨过门槛,反手就将手里的红蛇甩了出去。
红蛇撞在青砖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腾起一阵刺鼻的青烟。
烟雾里传来骨骼错位的噼啪声,原本丈许长的蛇身竟在瞬间蜷缩、变形,等烟雾散去时,地上已趴着个半人半蛇的怪物。
那怪物上半身是个精瘦的汉子,皮肤青黑,脸颊和脖颈上布满暗红斑纹的鳞片,一双竖瞳在昏暗中闪着红光。
下半身却还是条粗壮的红蛇尾巴,鳞片在地上拖过时,留下黏腻的水痕。
他显然没料到会被当众打回原形,疼得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嘶嘶”的怪响。
“他妈的……疼死老子了……”
红蛇精捂着被摔断的肋骨,挣扎着想撑起上半身,尾巴却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他修炼百年,本有机会化为人形,却因天道改了,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这向来是他最忌讳的事。
“说。”
一个字刚落地,黑影已如鬼魅般逼近。
黑水蛇君掐着他七寸的手还带着未散的寒气,指尖精准地按在红蛇精颈间最柔软的鳞片缝隙里。
那里是蛇类的死穴,稍一用力就能捏碎他的内丹。
红蛇精的竖瞳猛地收缩,方才还嚣张的气焰瞬间灭了大半。
他能感觉到对方指尖传来的阴冷气劲,像无数根冰针正往自己的内丹里钻,那是同类的碾压,是修为上绝对的差距。
“你……你想知道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鳞片摩擦的刺耳质感,尾巴尖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长白山下来的妖,有多少。”
黑水蛇君的声音没带丝毫情绪,可捏着七寸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指下的鳞片开始发烫,那是妖物濒临恐惧时的本能反应。
黄舒琅抱臂靠在门框上,踢了踢脚边的麻袋,狼毛上的血珠在她鞋尖冻成了冰粒。
“长白山那帮野东西不安分了,行动太快。”
她瞥了眼地上瑟瑟发抖的红蛇精,嘴角勾起抹冷笑,“城里的婆娘,还有前阵子丢的女人,怕是都跟你们都脱不了干系。”
红蛇精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闪烁。
他能感觉到黑水蛇君的指尖又往下压了压,内丹传来的灼痛感让他眼前发黑。
“不……不止我……”
他终于松了口,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残烛,“长白山今年雪大,封印解除,赤脚蛇妖让我们下来……下来找‘机缘’,看看我们能不能顺利化形……”
“机缘?”黑水蛇君皱眉。
“就是……就是命格属性相同的人类可……可吞噬。”
红蛇精的尾巴在地上拍打着,溅起细小的冰屑。
“我们来了……来了十七个,分散在周边乡,村,镇,城……”
话音未落,黄舒琅突然笑了起来。
抬起手就给了他一爪子,精准地抓在红蛇精的双肩和尾椎。
“斯拉……”
鳞片被抓了几块掉落,血腥味弥漫开来,红蛇精疼得惨叫,却被黑水蛇君死死掐着七寸,连挣扎都做不到。
“十七个?”
黄舒琅的眼神意味深长,指尖摩挲着腰,“看来有关部门快出动了。”
黑水蛇君没说话,只是捏着红蛇精七寸的手缓缓抬起,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
红蛇精的尾巴徒劳地在空中扭动,上半身的鳞片因恐惧而竖起,像炸开的刺猬。
“再敢动杨家的人,”黑水蛇君的声音里终于染上杀意,像淬了毒的冰棱,“我会让你连这副鬼样子都保不住。”
月光从院墙上的破洞漏进来,照在他冰冷的侧脸。
黄舒琅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竖瞳,突然觉得这只总被她嘲讽的黑水蛇,或许比长白山来的那些野东西更不好惹。
至少那些妖物还藏着掖着,而他眼里的狠戾,是毫不掩饰的。
那是属于顶尖掠食者的,对领地和所有物的绝对掌控欲。
红蛇精在窒息和恐惧中晕了过去,身体软得像条破布。
黑水蛇君随手将他丢在地上,看也没看那团半人半蛇的东西,转身望向门外沉沉的夜色。
“这件事你告诉主人吧!我先回去了。”
黄舒琅一想起胡好月,她缓缓开口对他说道:“黑水蛇君,我不得不警告你,摆正自己的位置,主人,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着胡好月性格阴晴不定,特能伪装,心思也特别阴毒狠辣,狡猾不说,心里可是毫无仁慈之心的狠角色,她就会起鸡皮疙瘩。
“哼!狐狸精没一个好东西。”
黄舒琅:“…………………………”
有本事当着主人的面说说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