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人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见了我还不知道惊喜和惊吓哪个更多一点。”
王英保持微笑，内心已经快炸了。
惊喜？
可拉倒吧。
他能活活气死。
可自家如今只是普通百姓，根本无法拒绝官家的安排，若是那何清风住进来，如意就不可能永远避开。
“我长得很像我亲娘吗？”
肖勇使劲点头：“七成相似！”
“那剩下三成是像何清风咯？”
王英咬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将军如今生死未卜，她不想因为某些人，让如意对将军生出什么误解。
“倒也……不是很像。”
如意有些苦恼。
便是那裴县令都能从自己脸上看出萧将军的影子，何况何清风这个枕边人。
“娘，爹，哥哥，要不然，我避一避？”
可他们名义上在这望县举目无亲，又能避去哪里？
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如意的目光落在墙角。
那里有一堆黑灰，是烧掉蝙蝠尸体留下的。
“我有一个想法……”
次日傍晚，两路人马在原本并不起眼的雁回村狭路相逢，何清风看着身穿常服，打扮莫名扎眼的裴子清，冷哼一声。
他还以为裴子清来是为了给自己这个“钦差”安置住处。
“裴大人当了县令后，倒是更懂了些礼数。”
“但本官自己带了人，就不牢县令操心了。”
他一口一个“县令”，实在刻意，着实嘲讽。
裴大人今儿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解决了公务，然后连马车都等不及，自己骑着马就来了雁回村，为的就是再去看看如意，谁曾想半路遇上这么个煞风景的玩意儿。
“几个月不见，何大人依旧太把自己当回事。”
“是本官对你的厌恶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么？”
何清风破防：“你！”
然裴子清已经不想搭理他了。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不管肖如意的身份是不是如他所想，都不能让何清风见到她。
思及此，他不等何清风再说话，扬起马鞭就给他留下一嘴尘土。
何清风被呛得猛咳，身旁狗腿子似的何无为怒骂：“好大的胆子，都已经被贬到这等穷乡僻壤当芝麻县令了，竟还敢对三叔您不敬！”
“您可是钦差！”
“回去后定要参他一本！”
将望县怪病之事参到殿前的正是何无为，他还在折子里重点强调了望县县令裴子清同八殿下的不配合，皇帝这才让何清风带着圣旨前来督促。
而何清风愿意来，也不光是为了那怪病。
“你说的那处处与贵妃娘娘作对的农户，就是锦绣山庄的主人？”
何无为点头，将肖家如何用烤鱼和乳茶买卖打压采月楼，又用开蚌断了高家东珠买卖，还令高家大小姐和众多奴仆被抓之事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可听完整段长篇大论的何清风却抓了另一个重点：“他家姓肖？”
何无为差点脱口而出问“肖姓如何？”
好在他及时刹车，把话咽了回去。
何清风那芝兰玉树的形象忽然狰狞。
无论他动用多少势力控制民间论调，也改变不了萧锦绣那女人宁可违背圣旨，宁可不顾生死前往边境杀敌也不愿嫁他为妻的事实。
新婚夜空荡荡的喜房和宴上宾客窃窃私语的神色成了他永远挥之不去的耻辱。
他堂堂探花郎，何时受过这样的轻贱？
既然姓“肖”，就莫怪他迁怒。
住在肖家的庄子并非一时兴起，若是能为高贵妃荡平阻碍，同时还可以将肖家那聚宝盆收入囊中，岂不是两全其美，一石二鸟的好事？
怀着美好的愿望，他却在山庄门口又遇到了此生之敌——裴子清。
“本官又想了想。”
他道：“何大人千里迢迢来到望县，若是就这么把你丢在农庄里，倒显得本官不识大体。”
“所以我决定，邀请何大人住到我裴府去。”
何清风：？？？
他自是不愿意的。
他同裴子清有过节的事早就过了明路，连陛下都同意他自行选择住处，裴子清凭什么管他？
正要拒绝，却见裴子清面色严肃地告诉他。
“不久前，庄子里出现了新的病患，虽然患病之人已经被送去城郊医帐，但这病会传人，还不知庄子里有没有其他人被过了病气。”
“为了避免病症扩散，这里从今日起就要封庄。”
“何大人您还要进去么？”
开玩笑，何清风领钦差之职是为了立功，可不是为了丢命。
裴子清就知道这鼠辈怕死，领着人就浩浩荡荡拐去裴府。
他们身后，肖勇和王英对视一眼。
知道今儿个钦差要来，他们哪怕再厌恶，也是提前准备要拜见的。
哪知先来的竟是裴子清。
更没想到得知如意去了城郊医帐后，他干脆把姓何的也弄走了。
早知如此，他们是不是不必真的把如意送走？
但话又说回来，若是如意还在，裴子清也就没理由不让何清风住在这。
王英看着山庄的牌匾，不是很确定地低语。
“裴子清他……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从前将军提到这人，说的最多的便是——太聪明。
见到自家大人带回来这呼啦啦一大帮子，护二眼睛都瞪直了。
“大人，您怎么把这家伙招来了？不膈应？”
裴子清翻了个白眼：“你家大人我今晚开始住衙门。”
护二不明白，“分明这般讨厌何清风，你作甚还要把人弄回来？”
裴子清眼神飘忽了一下：“你别管。”
他总不能说，他怀疑肖如意是自己和萧锦绣的女儿，所以不能让人家正牌夫君瞧见吧？
也不能说那山庄名为“锦绣”，他就是不乐意让何清风住进去吧？
……
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见不得光怎么回事？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造成这局面的臭女人拉出来，好好打一顿消气！
可仔细想来，若她真能出现，他怕是连一根指头都舍不得动吧。
若是在几天前，得知如意也犯了怪病被送去城郊医帐，他怕是要着急上火。
但前几日华神医已经送了消息出来，说那怪病不是病，而是‘中毒’。
毒症不会传人，容奕和华大夫都在医帐，得知如意进去定会好好照看，倒是比在外头还安全一些。
何清风这些年与高家走动频繁，裴子清怀疑他特意要求住在锦绣山庄目的不纯。
心中有了怀疑后再去看肖家诸事，裴子清很快发现违和之处。
比如他们回到雁回村的时机，比如突如其来的分家状况，又比锦绣山庄越来越多的佃户和长工。
查得越多，破绽也就越多。
待翻出与肖家有关的那部分外乡人的路引文书，他用指尖点着官印角落些许不起眼的模糊痕迹，不气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