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泰晤士河北岸,圣保罗大教堂巍峨耸立。
哥特式的尖顶刺破雾都惯有的阴霾穹顶,巨大的穹顶宛如天神扣下的巨碗,沉默地俯瞰着脚下流淌不息的历史长河与世俗喧嚣。
它是伦敦无可争议的地标,信徒心中的宗教圣地,旅游手册上浓墨重彩的世界第五大教堂。
然而,这些光鲜亮丽的标签,不过是世人眼中一层薄薄的镀金。
在不为绝大部分人所知的阴影里,这座历经沧桑的宏伟建筑,有着另一个更为核心的身份——光明议会在伦敦的心脏,一处汇聚着非凡力量与古老秘密的大本营。
此刻,陆青玄就站在这座沉淀了数百年信仰与秘密的庞然大物脚下。
他微微仰头,深邃的目光掠过那些精美的浮雕,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眼底划过一抹极其隐晦的异色。
“陆先生,怎么了?”身后半步,韦布有所察觉,压低声音询问道。
“没什么。”陆青玄缓缓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你们这地方……挺不错的。”
韦布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女子却率先开了口。
“陆九霄。”
艾薇拉闻言,扬起了下巴,唇边绽开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这里可是我们伦敦最着名的教堂,当然不错啦!”
作为威廉家族的大小姐,她虽因常年旅居国外,在伦敦本土贵族圈中声名不显,甚至许多人只闻其名不识其人,但骨子里那份对故土着名景点的自豪感却是与生俱来的。
此刻听到陆青玄的“赞叹”,少女心性让她自然流露出几分得意,仿佛这教堂的荣光也有她一份功劳。
陆青玄闻言,只是无声地笑了笑,未置可否。他口中的“不错”,艾薇拉又怎会明白?
那并非指眼前这巧夺天工的石构奇迹,也非那流传数百年的神圣传说。
他“看”到的是深藏于这庞然石躯之下的能量脉动。是无数肉眼难辨的古老符文在石缝间若隐若现流转的微光。
“进去吧。”
陆青玄收回目光,当先迈步踏上冰冷的石阶,韦布与艾薇拉见此,紧随其后。
穿过厚重的大门,三人刚一踏入内部,便不可避免地引来了一些目光的注视。
陆青玄一身剪裁绝佳的玄色立领长衫,衬得身姿挺拔如松,气质卓然出尘,与周遭繁复华丽的欧式古典穹顶壁画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形成一种微妙的和谐。
韦布一丝不苟,精英范儿十足。艾薇拉青春明媚,如同初绽的英伦玫瑰,娇艳动人。这样的组合,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不过几人显然都习惯了成为焦点,旁若无人地向着宏伟殿堂的深处走去。
艾薇拉稍稍落在后面,碧蓝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着那些精美的天使雕塑和斑驳的历史壁画。
这等宗教圣地,即便是她也不常涉足。若非陆九霄受邀而来,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咦?这是什么?”走了片刻,艾薇拉终于被一处吸引,脚步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然而,就在她被惠灵顿公爵纪念碑所吸引,脚步下意识地停了下来时,异变陡升。
“哗啦——”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突兀地打破了教堂内庄重的氛围,紧接着是艾薇拉压抑的惊呼。
只见一个身着昂贵手工定制西装,金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年轻男子,正一脸倨傲地站在艾薇拉面前几步远的地方。
他脚边散落着碎裂的高脚杯和泼洒开来的深红色酒液,昂贵的波斯地毯瞬间污了一大片。
而他手中还捏着另一只盛满酒液的杯子,眼神放肆地上下打量着艾薇拉,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与占有的欲望。
显然,刚才那杯酒,是他“不小心”撞过来泼在艾薇拉脚边的。
“噢!真是万分抱歉,这位美丽的小姐!”青年的道歉毫无诚意,反而目光灼灼地盯着艾薇拉因惊愕而微微睁大的碧蓝眼眸。
他无视了艾薇拉蹙起的眉头和韦布瞬间沉下的脸,自顾自地向前逼近一步,笑道:
“都怪这地板太滑,或者……是您身上耀眼的光芒让我目眩神迷了?弄脏了您的鞋子?没关系,哈罗德百货就在附近,我赔您十双最新款。”
“不过……在这之前,能否赏脸让我请您喝一杯,作为赔罪?就在隔壁的‘绅士俱乐部’,我有最好的雪茄和最醇的威士忌。”
青年话语轻佻,动作更是无礼,伸手就想虚扶艾薇拉的手臂,姿态强硬。
“滚!”艾薇拉银牙暗咬,缓缓吐出一个字,转身就想绕开。
她虽然天真烂漫,但身为威廉家的大小姐,骨子里的骄傲不容亵渎,对这种轻浮的搭讪厌恶至极。
“滚?”
青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并没有生气。反而夸张地挑了挑眉,脸上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容更深了。
“美丽的小姐,你知道我是谁吗?哈里森·霍华德。我想,在整个伦敦,有资格让我‘滚’的人,可不多。”
“霍华德?”
“老天,是那个霍华德家族的小少爷!”
“金融城的那个霍华德?他怎么跑这来了?”
“那个东方人和他的同伴要倒霉了,惹上这位小霸王……”
窃窃私语如同水波般迅速在周围人群中扩散开来,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陆青玄三人身上,有同情,有好奇,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和看热闹的兴奋。
霍华德家族,这个掌控着庞大金融帝国,触角深入政商两界的名字,在伦敦世俗界拥有着巨大的能量。
哈里森·霍华德,作为现任家主最宠爱的幼子,更是以嚣张跋扈、行事肆无忌惮而闻名。
他此刻的行为虽然恶劣,但在场的大多数人,无论是信徒还是游客,都下意识地选择了噤声或后退,没人愿意为了几个陌生人去触这位小霸王的霉头。
“霍华德先生。”韦布早在变故初生时便已无声无息地挡在艾薇拉身前。他双眼微眯,目光直视哈里森,声音带着一丝警告,
“这里是主的圣所,请注意您的言行。这位小姐是我们的同伴,请你立刻离开。”
“同伴?”哈里森嗤笑一声,轻蔑地扫了一眼韦布,“一个管家?还是保镖?”
他完全没把韦布放在眼里,目光越过韦布的肩膀,依旧锁定在艾薇拉身上,
“多么精致的花朵,不该插在你们这样无趣的花瓶里。跟我走,小姐,我能给你在伦敦最顶层的生活,比你跟着这个……”
他瞟了一眼自始至终背对着他,仿佛对身后冲突毫无所觉,正专注欣赏着旁边一根巨大石柱上浮雕的陆青玄,讥讽道,
“……比你跟着这个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的东方古董,要有趣一万倍!”
艾薇拉俏脸涨红,碧蓝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
她正要反驳,却被韦布一个眼神制止。
韦布知道,跟这种被惯坏的纨绔讲道理是徒劳的,他全身肌肉绷紧,已经做好了动手的打算,只等陆青玄一个示意。
然而,陆青玄依旧背对着他们,修长的手指甚至轻轻拂过石柱上那古老而繁复的浮雕纹路,神情专注得仿佛在聆听石头深处传来的远古低语。
哈里森的挑衅、聚焦的目光、周围的喧嚣……仿佛都被一层无形的壁障隔绝在外。
这份彻底到极致的漠视,比任何激烈的反击都更具羞辱性。
哈里森脸上的玩世不恭终于彻底消失了。被一个东方小子如此彻底地无视,巨大的羞辱感点燃了他眼底的戾气,面孔微微扭曲:
“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好……很好……”他猛地扬起手,就要召唤隐在人群中的保镖。
“肃静!”
突然,一个苍老平和,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传来,瞬间压过了所有的窃窃私语和哈里森即将出口的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