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儿这才想起来似的。
扭头看了看门口。
“哦，应该没什么事吧，都没和我们说。”
她满不在乎地挥挥手。
“安啦安啦，师兄那么厉害，肯定没事的。”
霁月儿说着。
注意力很快又被盘子里的另一块点心吸引走了。
凌傲雪点了点头。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林星云刚才布置阵法的方向。
指尖无意识地在温热的茶杯壁上摩挲着。
虽然林星云没说。
但她能感觉到。
他刚才布阵，又突然离开。
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既然林星云没说。
她也不会多问。
对林星云，她有绝对的信任。
……
几个小时过后。
绿荫市。
姜涛带着林星云，七拐八绕。
穿过了好几条僻静的小巷子。
越走越偏。
周围的建筑也渐渐变得低矮老旧起来。
空气中那股雨后清新的泥土草木香。
逐渐被一种潮湿、陈旧，甚至带着点淡淡霉味的气息取代。
巷子狭窄。
阳光只能照到高处的墙头。
底下显得有些阴凉。
墙角布满青苔。
湿漉漉的。
偶尔有水滴从屋檐落下。
滴答，滴答。
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林星云跟在姜涛身后。
步履从容。
脸上没什么表情。
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的环境。
破败。
陈旧。
甚至有些荒凉。
这和他记忆中，那个曾经也算显赫一时的姜家武馆的印象。
相去甚远。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
姜涛走在前头。
后背挺得笔直。
但林星云能感觉到。
他全身的肌肉都绷得很紧。
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是紧张？
还是……别的什么？
林星云没有点破。
只是沉默地跟着。
又转过一个弯。
前方豁然开朗。
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几乎被废弃的旧院子。
院墙斑驳。
爬满了枯萎的藤蔓。
院门是那种老式的、掉了漆的木门。
虚掩着。
姜涛在门前停下脚步。
深吸了一口气。
转过身。
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恭敬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僵硬。
“少爷，到了。”
他微微侧身，让开位置。
“少家主……就在里面。”
林星云的目光越过他。
落在虚掩的木门上。
门缝里透出里面的一点景象。
似乎是个小小的天井。
地面铺着陈旧的青石板。
缝隙里顽强地钻出几丛杂草。
院子很安静。
静得能听到风吹过枯藤的细微声响。
还有……
林星云的心头微微一动。
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
却又无比熟悉的气息。
那气息……
带着一种冰雪般的清冷。
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淡淡的药味？
林星云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他不再看姜涛。
直接迈步上前。
伸出手。
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沉重的、吱呀作响的老旧木门。
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光线随着敞开的门扉涌入小小的天井。
灰尘在光柱中飞舞。
就在天井的尽头。
那间光线昏暗的正屋门口。
一个穿着素净白衣的、有些单薄的女子身影。
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逆着光。
看不清面容。
只有那清冷孤绝的身姿。
宛如冰雪雕琢。
姜火舞！
林星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骤然缩紧。
旋即，又被汹涌的、混杂着失而复得、愧疚、心疼的狂潮淹没。
五年了。
整整五年！
他去山中修行时，她还是那个明艳如火、修为深不可测的姜家宗师，四嫂姜火舞。
如今……
眼前的女子，身形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单薄。
一袭素净到几乎没有任何纹饰的白衣。
洗得有些发旧。
衬得她原本就白皙的肤色，更添了几分近乎透明的脆弱。
乌黑的长发随意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
逆着光。
她的面容有些模糊。
但林星云看得清。
看得清那双曾经燃烧着火焰、睥睨一切的眸子。
此刻，里面翻涌的，是深不见底的复杂情绪。
震惊。
难以置信。
还有……
一丝极力想要隐藏，却依旧泄露出来的、浓得化不开的……思念与担忧。
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剩下风吹过枯萎藤蔓的细微声响。
还有两人之间，那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
“星……星云？”
终于。
姜火舞的嘴唇微微翕动。
声音很轻。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梦境。
她的目光，贪婪地、一寸寸地扫过林星云的脸庞。
从英挺的眉宇。
到深邃的眼。
再到紧抿的唇。
仿佛要将这阔别五年的模样，深深地刻进灵魂里。
五年。
少年早已褪去了青涩。
身姿挺拔如松。
气息沉凝如山。
那深邃的眼眸深处，沉淀着她看不透的力量与……沧桑。
她的心，像是被滚烫的油煎熬着。
疼得厉害。
却又涌起巨大的庆幸。
他还活着！
他真的活着！
而且，看起来……很好。
林星云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
最终只化作一声低沉的、带着无尽酸涩的呼唤：
“四嫂……”
他向前迈了一步。
这一步，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屏障。
姜火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晃。
像是要后退。
却又强行定住了。
她放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那洗得发白的衣角。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泄露了她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的惊涛骇浪。
“你……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姜火舞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
甚至带上了一点刻意的清冷，“姜涛？”
她的目光越过林星云，落在他身后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喘的姜涛身上。
那眼神带着询问。
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
责备他将林星云带到了这里。
带到了她如此狼狈、如此不堪的处境面前。
姜涛的头垂得更低了。
“少家主……属下……属下……”
姜涛嗫嚅着，冷汗又下来了。
根本解释不清这阴差阳错的任务。
要是让少家主知道自己差点对着林星云少爷下手……
林星云的目光却一直牢牢锁在姜火舞身上。
没有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