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沾满污血，白皙的掌间缝隙明显，流动的红色如没有节制般脱离身体，在地面凝聚成圈，一次次具现，便一次次震碎疾行而来的飞行物。
身为人类，虚无幻似乎不会感到疲惫。
花乙女大笑她这般的变化，“虚无幻，你真是天底下最大的蠢货，还不明白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吗，你跟我，才是同类!”
尖锐的笑声中，他摇摇晃晃，穿过身体的锁链正撕扯模糊的血肉。
他终是耗尽，吐出大口血，跪倒在地，极力愈合的胸膛彻底失去最后一道防线，被阵阵作响是锁链无情刨开，迸溅的血液再次落地，像是重叠，又似堆积。
夜色下，那滩绿色，与周围的点点绿光，宛如地面的月亮与星辰。
虚无幻注视前方，眼睫微微颤动，目光直直落在一道破碎而微弱的荧光上，它在鲜血涌动的胸膛中，在纠缠又崩坏的千丝万缕中维持着仅有的存在感，哪怕不再是从前的样子，也能让人一眼认出是颗结晶体。
结晶体？!
她的震惊全源于眼前清晰的画面。
那块被她彻底吸收的结晶体竟以这般状貌重新出现花乙女的体内。
这…怎么可能。
一处剑光忽闪，虚无幻望去，定睛一看，凌厉剑刃上，正倒映出她本来的面目，不由得心尖一颤。
她尝试变化其他模样，却发现除那张与凡特安瑞七八分相似的脸蛋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从花乙女那吞噬而来的能力，是何时起不稳定，又或是说从何时起逐渐消散，她丝毫摸不着头绪。
血腥的空气中，锁链停下动作。
虚无幻看上去很平静，她说:“你比我想象中还要顽强。不过也对，如果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又怎么能在天狼冒充秦时夜这么多年却不被发现呢。”
花乙女一眼看穿她的目的，讥笑道:“我们是同类没错，可你果然跟她一样是我们之中的异类。如果别人那里有你渴求的信息，你要做的，是迷惑他的心智，撬开他的嘴巴，而不是旁敲侧击让对方决定你获得的质量与长度!”
虚无幻听进去了，下意识脱口而出道:“谢谢你。”说罢，整个人明显一愣。
花乙女哈哈两声后，怎么也笑不出来，他拽出看起来不堪一击的结晶体，捏住它的手指不知用着几分力，如自言自语般轻喃道:
“我的漫长岁月里，做过两件蠢事，一件是放过了她，另一件是放过了你。”
虚无幻没有下一步动作，静静听下去。
“人类到底多么不懂感恩的生物。为什么偏偏是你们，一个夺走了我的心脏，另一个又将它变成这样。”
听完，虚无幻才开口。花乙女闻言抬头，瞧见前者的模样，心头讽刺的意味更浓。
“恶魔确实是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的生物。你放过秦时夜会长了吗，你将她交由别人埋在这片土地里，借一条条无辜的生命企图将她同化为你的同类，这就是所谓的善良吗？”
花乙女反问道:“把猫猫狗狗当成宠物，当做家人饲养在身边的人类难道不善良吗？如果他们是罪恶的，为什么不去谴责他们，如果他们的无罪的，我又犯下了什么错？”
代表意念的锁链在刹那间震颤。
虚无幻的双手猛然握拳，手指关节因用力过猛而泛起青白，微颤的眼睫下那双惯常平和的眼眸此刻像冷铁般淬着寒光。
她暴起的颈动脉在白皙的皮肤下搏动如濒临爆裂的血管，不知为何，紧绷的下颚线突然松弛下来，笑了。
“所以才说，人就是人，恶魔就是恶魔啊。人类收养动物，给予的是生活变化，而不是去改变它们原本的物种。它要是猫，我们就尊重它是只猫，它要是狗，我们就尊重它是只狗。我们怎么会是一样。”
仰望她居高临下的目光，花乙女的双眸骤然收缩成线，如锋利的镰刀，将虚无幻的冷漠与傲慢一寸寸凌迟。
她跳动的眼皮，从压抑到爆发，身上污浊的绿色丝巾重重砸在地面。
“虚无幻!——事到如今，还要对人类的身份执迷不悟吗!你以为你面临的，仅仅是体内有她的灵魂碎片这么简单的问题吗，你太小看一只恶魔的手段，何况是打开那扇大门的凡特安瑞!”
血色灯火从歪曲的路灯杆斜切进来，似将虚无幻分为两半，她愣在原地，半晌才抬头。
这儿与众不同，越是深夜，城市的灯火越是美丽，抬眸的瞬间，炫目的光圈晃得人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