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响起的枪声打断了所有人的下一步动作，瞬间凝重的气氛使得场面再一度死寂。
虚无化不慌不忙，她在走到这个位置前特意关注了电子大屏即将播放的内容。
那是[ESE]公会的那位明星异能者为紫之苑学院拍摄的运动会预热宣传片。
在沉默之中，虚无幻抬手，向大众展示了那张异能者身份卡，她坦然的口吻仿佛每一字每一句都是事实。
“我是隶属[ESE]公会的异能者，警告在场所有人，一旦出现出格行为，我会以个人名义一一上报。”
有人质疑道:“您真的是异能者吗？”
此话一出，很多人都在附和。
这是虚无幻担忧的提问。
装模作样的聪明人，最讨厌会动脑子的人。
扔在地上的手表，被一人注意到，她正是虚无幻帮了一把的女孩。
少女趁无人在意，故作腿软跪倒在地面，用裙摆遮住了它。
而贼心不死，外加被手表砸了后脑勺的男人眼疾手快地冲过去从少女那抢过了手表，他龇牙咧嘴道:
“这只表是你的吧？异能者也会买检验手表？”
异能者是不会买检验手表的，所以会买检验手表的人一定不会是异能者。
“都这种时候了，怎么还有人搞诈骗啊。”
“是啊是啊，这种人心真黑啊。”
质疑与埋怨此起彼伏。
虚无幻没有多余的表情，“先生手上的手表确实是我的，”
话到一半，唏嘘声更响。
“不过那只是平常手表。”这是实话。
她当初购入手表的本意也不过是觉得它外观不错，直到后来才知道是检验手表的仿品。
虚无幻是痛恨赝品的，她本来就是个穷鬼，一旦买了类似品就成了虚荣的穷鬼，简直是罪加一等。
男人厉声道:“你怎么证明？”
虚无幻挥了挥卡，冷静地往前走。越是靠近那块角落，她越是胸口烦闷，快速地用卡在手表上碰了一下后退开了几步。
屏幕没有变化，但男人反而变本加厉，“手表能是假货，这身份卡就是真的了吗？”
“你可以让戴着检验手表的人来验一验。”虚无幻在赌，赌没有敢尝试的蠢货。
验出是假的，对那人有什么好处？
反而，要是验出是真的，一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何况，这张身份卡是真的，她何惧之有？
人群里的确有一两个佩戴检验手表的人，不过这会子都出于顾忌而宣称自己的也不是正品。
男人并不死心，居然夺过了身份卡，让身边人硬拽出了一个戴着手表的来验证。
屏幕当即显示出绿色画面，未等男子宣告结果，有心人已然窥视到，立马跟虚无幻道起歉。
带头男子一下子没了气焰，浑身的骨子都似没了般的站着。
虚无幻内心暗喜，检验结果要是冒出点详细资料她就完蛋了。
表面上，她不怒自威地伸出手。
见状，男子恭敬地交还了身份卡。
“这两只异形被困在那里，暂时是不会出来的，如果不是了解这一状况，我又怎么敢经过这块区域的旁边走到这里来呢？”
狐假虎威着实有些过瘾，不需要扯着嗓子，一堆人必然会安静地听她说完。
“现在还有怀疑我身份的人吗？”
场内鸦雀无声，不再有出头鸟。
虚无幻转过身，本想去安抚那位受惊的少女，却发现冥律也在那里，他脱了的外套正披在女孩的身上。
没了外套露出白衬衫的冥律多了些纯洁的味道，如同神圣油画中走出来的救世主。
对上虚无幻的目光，他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回到她的身旁。
站定后，他似乎听见了一声极其幽微的“谢谢”。
他没有变化，仍是挂着浅笑。
猝不及防的，一道嘶吼声响彻在好不容易寂静下来的安全区内。
是来自那位率先彻底异形化的朴素男人，它试图跨出结界外的畸形身体被肉眼不可见的屏障逼退回去。
见异形果然出不来，大多数人都是放松的状态，只有极少数人谨小慎微地寻起防身工具。
流转的眼波中滑过不安的情绪，虚无幻望着结界上时不时闪过的电流，看出了端倪。
“结界能持续多久？”
正如她所想，出现的并非是电流，而是裂缝。
“取决于另外一只异形的彻底异化时间。”冥律回答道。
随着时间，年轻男人的背部又多了一条痕迹，看来离他的彻底异形化已经不远。
虚无幻的视线没有移动，死死地盯着前方的异形。
“你能救下我们吗？”
无论是谁，都能听出她的期待与恳切，可事实就是如此，冥律道:
“我什么也做不了。”
电子大屏上的宣传语再一次滚动，“不要质疑希望”六字热辣地刺痛着她的双眼。
“我们难道就要这样等死吗？”
“人总会死的。”冥律的态度十分冷静。
这样的冷静给了虚无幻一种错觉，一种相信他一定有办法的错觉，或者说是无能的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身为异能者的冥律身上。
“你可是异能者啊。”
“死掉的异能者也不少。”又是平淡的语气。
虚无幻一怔，脑海中浮现出读过的另外一行字：若任意定点担当者死亡，则已建立的安全隧道会自动消失。
之前的画面，她还记忆尤新，那出乎意料消失的安全隧道意味了至少有一名异能者逝世。
失神的瞳孔下眼波微动，她反复吞咽着口水，缓了一会儿后，语速着急道:
“你还很年轻，这辈子还有很多东西没享受过吧!”
“权力和财富我都体验过了。”
虚无幻顿了顿，问道:“那你谈过恋爱吗？”
“很抱歉，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笑的很温柔，像是春天里轻抚着柳树的风。
虚无幻就像是站在柳树下的人，那阵风一来，便被树枝和树叶扫了一脸。
她没有放弃，一切行动都是出自对生存的渴望。
“我是紫之苑的学生，那里一定会有跟你一样出色的优秀女孩想要认识你，我可以帮你牵牵红线。”
“我没见过你。”
“呃，我下个月入学。”
“哦。没兴趣。”
她小心翼翼地提起:“那，男人？”
“你很幽默。”
虚无幻略有些无所适从的摸了摸眉头，“其实我有一个认识的医生朋友。”
“身体健康，不劳费心。”他客气一笑。
迷茫下，她口不择言，死皮赖脸的寻求:“你跟普通人是不一样的，你一定有办法救我的对不对？求求你了，救救我吧。”
答复她的，是沉默的笑容。
又是一阵巨响，年轻男人的背部逐渐伸出树枝状的玩意，但又比枝干要柔软，尖端处酷似毛笔头一般在结界上留下一笔又一笔。
旁人看来，只是电流闪烁的速度加快了。
隐藏在心底的恐惧一点一点涌出来，她自知渺小，不可自抑地颤栗着。
结界破碎的那一刻，半空中飘起它数不胜数的碎片，像是下了一场金黄色的雪。
金色的光芒晃了虚无幻一眼，恍惚间，她在碎屑下看见了幼时的自己——像个傻瓜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
记忆与现实搅在一块，视线中赤色的血雨融进了金色的雪花里。
耳畔似乎响起了那句挥之不去的叮嘱：好好活下去，无幻。
危险悄然而临，待她反应之时，已经被那股力量狠狠地甩在了墙上，紧接着像是筷子似的摔到地上。
一抬起头，那棕色的枝干正笔直地冲向她。
很快，眼前昏暗了下来。
直击灵魂的，是那位少女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闪烁的泪光被血染成了红色，虚无幻颤抖地扶起替她挡下攻击的陌生人。
血淋淋的地上映照出她濒临破碎的模样。
“谢谢您帮了我的女儿。”陌生人艰难地张口，每一个字都费劲了力气，“请您好好活下去。
男人挣扎着望向别的方向，可还来不及看上女儿最后一眼，便已失去平衡的倒下，再也睁不开双眼。
刹时，虚无幻像被丢入奔流不息的大海，湍急的水流逐渐淹没着无法呼吸的她。
一丁点光从乌云密布的间隙中穿出，那是冥律的声音，“我可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