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后,嬴政下令启程回咸阳。
途中经过彭城,路过湘山祠时遭遇大风阻渡,有博士说是神灵阻碍,就连周边的楚人都说这是湘君对秦皇不满。
赵元溪哂笑,“什么神灵阻碍,子不语怪力乱神,你既是儒家弟子,怎也学着神神叨叨,这分明就只是一场湖陆风而已,我们下船靠岸,等这场风过去便是。”
风还在继续刮,甚至还下起了大雨。
这样的天气实在让人开心不起来。
“哪里是此处的神灵对朕不满,分明是这里的百姓对朕心有怨怼。”嬴政阴沉着脸,显然是听说了附近的传言。
赵元溪在一旁,并不在意,“那又怎样?你又不是金子,难不成还能让所有人都喜欢?”
“太后又在替他们说话。”
“我说实话而已,这些本就是楚地的旧民,心中对你有不满不是正常的事么?等会天晴了,咱去看看那湘山祠好了!”赵元溪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场雨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停歇了下来。
湘山祠位于山顶之上,爬上去至少也得两柱香的时间,好不容易爬上山顶,赵元溪累得气喘吁吁,抬头见高空之上悬挂着一道彩虹,笑着道,“看,这不是挺欢迎你的么?传令下去,湘君为留秦皇见一面,故以风雨阻拦,待秦皇行至湘山祠前,便以帝弓相赠。”
“来人,砍此处一株文章木,为陛下制一弯弓,另在这湘山祠种下两株桑木,亦作为送于湘君的赠礼。”
用魔法打败魔法,那些人不是说嬴政触怒了湘君么,那她偏要说是湘君想见他,这才故意挽留他。
嬴政看着太后指挥着众人又是砍树,又是摘树,忍不住发笑,“太后不怕触怒神灵?”
“我是无神论者,不信这些。”
不过话才出口,赵元溪也不禁笑了,她这段经历实在不能说没点神力存在了。
至少那个系统就挺神兮兮的。
嬴政失笑,这天底下恐怕就只有太后敢如此轻狂的说自己不信鬼神,“既然不信,又为何要做这些事情?”
“你不信,我不信,但其他人信啊!他们愿意信,那就用他们的方式来治他们!”
赵元溪的法子的确好用,那些本来还心有不服的楚人见秦皇到了湘山祠,果然雨过天晴彩虹出,心中也不禁泛起了嘀咕,尤其是看到秦皇派人种下的两颗桑树,竟真的活了下来,更信了几分。
文章木亦为柘桑、柘木,是极为优良的弓材,做出来的弓通体呈现鲜艳的黄色,韧性极佳。
赵元溪把那柄做成的弓握在手上,轻易拉开,她曾和长今学过些骑马射箭的功夫,十分自然的搭箭瞄准了远处的一块石头。
咻——
箭飞速射了出去,箭头深深地扎进了石头里,旁边的人看来不免心中大惊。
嬴政更是抚掌大笑,“太后好箭法。”
“见笑了。”赵元溪略有些尴尬,她能说她刚刚瞄准的不是那块石头,而是石头后面的那颗大树吗?
毕竟谁脑子犯抽对着一块石头射箭。
“这果然是柄好弓,既然陛下和这柄弓颇有缘分,不如给它取个名字好了?”
“既然此弓是用湘山上的树做成的,那不如就叫它湘君。”
赵元溪幽幽看了他一眼,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
于是,这柄弓便被世人称为湘君,只要提及此弓,便能想起始皇帝游湘山祠的趣事。
所谓鬼神,也不过是君王用来驭民的另一种方式而已。
东巡的队伍终于回了咸阳。
赵元溪累得不行,下次嬴政要是还要东巡,她是绝对不可能再跟他去的。
她才在寝宫歇下没多久,扶苏慌张地跑进来,满头大汗,“不好了,大母!”
赵元溪打了个哈欠,“怎么了,你屋子里进耗子了?”
“不是!不是!”扶苏拽着她胳膊,“父皇说要把十八弟贬为庶人。”
“啊!?”
赵元溪瞬间就精神了。
她立马起床穿衣,急急忙忙赶到姜良人的住处,只见宫内跪了一地,姜良人搂着小胡朗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小胡朗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紧抓着姜良人的衣角,惊恐地看着他几乎没见过面的父皇。
姜良人见太后来了,连忙跪行至她面前,“太后,不知朗儿做错了何事,竟要被贬为庶人,若是朗儿有错,妾身愿意替他受罚,还请陛下和太后再给朗儿一次机会。”
女人和孩子的哭声听得赵元溪脑袋疼,她看向坐在上首的嬴政,“他还是个孩子。”
这小家伙连字都不认识,也就才学会说话而已,何以就受此严惩?
这就是赵元溪最害怕的事情了,即便赵元溪再谨慎,尽量避开和嬴政谈论导致秦国灭亡的那些人,就怕他哪天想起来打算斩草除根,但胡亥这事还是避免不了。
“他会杀了他的兄弟姐妹。”
“这不是没有么?”赵元溪无奈,“而且你不是一直都觉得自己和我那个世界的始皇不一样吗?你怎么就知道这个小十八就会是我那个世界的十八呢?”
嬴政面色阴沉地盯着姜良人怀中的小孩,小家伙被吓得不行,一个劲地往姜良人怀里躲。
“过来!”嬴政沉声道。
姜良人身体一抖,下意识向太后求救,却见太后朝她点了点头。
她咬着唇,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孩子,安抚着他的后背,“朗儿乖,去拜见你的父皇!母妃教过你怎么行礼的,还记得吗?”
胡朗抽噎着,一双大眼睛哭得红肿,紧紧抓着姜良人的衣服,就是不肯撒手。他才不要父皇,父皇好凶,他只想要母亲。
姜良人无奈,轻轻推了推他,“朗儿乖,要听父皇和母妃的话,你父皇叫你过去!你要是不听话,那就真的会见不着母妃了。”
胡朗大颗大颗掉着眼泪,委屈地不行,小小一团跪在嬴政跟前,哽咽道,“儿臣拜见父皇!”
“蠢东西!”嬴政忍不住骂了一句,见他这幅畏畏缩缩的样子,实在想不出他怎么会做出弑兄杀姐的事,难道真的是他教子无方?
胡朗被这么一骂,哭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