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溪拧眉,“真没办法了吗?我那里有许多药,还有一根胳膊那么粗的人参,你看看有没有用!”
“这人参倒是能让八子回些元气,但能不能将人救下来,臣也不能保证。”
妇人生产本就是闯鬼门关的事,从古至今多少女子死在这上面,余郊虽会些外伤的疗法,但对女子生产却无能为力。
虽不知有没有用,赵元溪还是让柚把那根人参拿了过来。
屋内的血腥味比外面浓郁十几倍,床上的人已经没了叫喊的力气,赵元溪看着榻上仿佛被抽干精气的女人,不敢相信这是那个明艳动人的胡八子。
此刻的她形容枯槁,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只有那肚子异常的大,像是个被吹起的气球,凸起来的眼睛盯着头顶的床幔,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口,在证明着她还活着。
赵元溪捂住嘴巴,怔怔地望着床上的人,生怕惊扰了她,可周围人的声音还是惊动了她。
胡八子艰难地转头,只是这个动作,仿佛就已经耗尽了她浑身的力气。
“太……太后娘娘。”
赵元溪缓步上前,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抓住了胡八子伸过来的手。
胡八子眼角滑下两行泪,哽咽道,“我会死吗?我好害怕!”
她不知道怀一个孩子这么辛苦,也没想到生孩子可能会要了她自己的性命,她害怕死亡,也害怕自己的孩子保不住。
她找不到人求救,能想到的只有太后,好在太后真的来了。
“坚持住,太医们正在想办法救你。”赵元溪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你不是想过好日子吗?活下去才能过上好日子。”
胡八子身体微微抽动,惊恐地瞪大眼睛,“可大王已经知道了!”
胡八子无比后悔当初和赵高合谋,她只是不想像后宫里的人那样默默无闻下去,若是要在后宫蹉跎一生,那跟让她死了有什么区别,可她没想到自己的一次豪赌,代价竟然如此之大。
那个男人根本不爱她,这么久甚至都没有来看看她,哪怕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也只是打发了些人给她送赏赐,好像她只是被圈养的牲畜,因为有了崽子,所以给了更好的笼圈,更好的吃食。
她好像明白了太后当初为何要送她们出宫,可她又好像没有真的理解!
成为王的女人有什么不对吗?女子不就是要获得夫君的喜爱,为他生下孩子,这样才能幸福吗?
她的阿嬷不就是这么做的,她是他们东胡最美的女人,也是最为尊贵的女人,所有的女人都羡慕她,自己也是这么做的,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太后娘娘,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赵元溪将黏在她脸上的发丝别在耳后,不知该如何回答,若嬴政是个贪恋美色的,或许她能在后宫中成为宠妃之一,若她手段够高明的话,她也能在后宫中混出点名堂,若她地位够高,那不用做什么都能稳居高位。
可她偏偏什么都不占,美貌单出便是死局。
“不要想那么多,先把孩子给生下来,到时候我再跟你解释,好不好?”
胡八子微微点了点头,眼眶发红。
余郊给胡八子灌了碗药,又切了几片人参让她含在嘴里,“八子,我会试着推动你腹中的胎儿,调整其体位,会有些疼,你且一定要忍住,省些力气,不要喊!”
赵元溪让开位置,让余郊和稳婆施救。
哪怕余郊已经提醒,但移动胎儿体位的痛苦还是让胡八子忍不住惨叫出声。
赵元溪不忍地转头,余光中看见嬴政正站在门外。
她还以为他不会过来呢!
嬴政见太后正盯着自己,面色有些不太自然。
奉常送上来了孩子的名字,他照例应该过来一趟,虽然胡八子犯下大错,但孩子并没有罪,他至少应该给孩子个名字。
赵元溪和嬴政坐在门口等。
屋内叫了一个时辰,直到里面人的声音越来越弱,才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
宫人连忙向道喜,“恭喜大王,恭喜太后娘娘,八子生下了一个小公子。”
“赏——”
“谢大王。”
屋内的血腥味散了些,宫人抱着一襁褓递到他们跟前。
赵元溪瞧着这还没她半个胳膊那么长的小孩,那皱皱巴巴的皮肤,实在说不出一句可爱,“孩子还——挺结实。”
她抬头问,“选好他的名字了吗?”
嬴政朝后招手,太监当即捧着一托盘上前,托盘之上放了几块木牌,他随手拿了一块,上面赫然刻着胡亥两个大字。
他正欲开口——
赵元溪伸手拍掉了他手里的木牌。
嬴政错愕地看着她,不明白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赵元溪有些不好意思,是她应激了,瞧着胡亥两个字便没忍住下手,她轻咳一声,“换一个,亥有什么好的,他是你儿子,你正经给他选一个好点的名字。”
“太后既对寡人选的名字不满意,那你来选。”不过是个罪妃生下的孩子,什么名字重要吗?
赵元溪要是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定然会十分肯定地道,重要,非常重要。
虽然赵高已经解决了,但胡亥也是秦国覆灭的关键人物,怎么可能不重要!
什么胡亥,这个世界没有胡亥这个人了,今后他就叫——
赵元溪看着那几块木牌,挑了一个看着比较顺眼的,“胡朗,以后他就叫胡朗,阳光开朗一点,不要像……”
最好不要像他父亲这样,当然也不要像他母亲。
嬴政不觉得胡朗比胡亥好多少,狼难道比猪好听?
不过见太后这样认真,也没驳了她面子,当即确认了这个名字,并对外宣告。
嬴政瞧了几眼便离开了。
留下来的赵元溪抱着孩子给胡八子瞧。
胡八子看了一眼孩子的样子,忍不住撇过头去,“好难看!”
……
咋说话这么实在!
旁边的宫女连忙道,“公子还小,等长开一些便会好看起来了。”
“是吗?”胡八子狐疑地转过头,许是多看了几眼,竟也觉得有些顺眼了,“让我来抱抱他可以吗?”
赵元溪将孩子递给她。
她小心地接过,“他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