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的曹祯还在做着中兴美梦,北边的多耳衮已在谋划退路。
而此时的张克,正坐在延庆府衙内批阅文书。
延庆府衙内,灯火通明。
张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案几上堆积如山的文书几乎要将他淹没。
自从他来到延庆府代表大魏朝廷追认刘茂才为\"抗狄义士\"后,在白家的帮助下延庆府民心稳定。
张克提笔写下\"抗狄义士\"四个大字,命人刻成匾额。
人这一生,哪怕做了一辈子狗屁倒灶的破事,死的是地方是时候,豁出命去做了件大事就能逆风翻盘。
(比如西方大国以火自焚的勇士和鬼子第一男枪,在此之前不过无名之辈。)
随之而来的是各地如雪花般飞来的收复捷报——每一份都需要他亲自过目。
张克盯着墙上每日都在更新的燕州地图,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些城池和百姓,从前是敌人的地盘,怎么折腾下手黑一点无所谓。
但现在不同了——这是他燕山军的地盘,是他张克的韭菜,啊,不,是子民。
规矩,必须立起来。
忙不过来的他索性一纸调令把吴启和他的军法队全数调来,连带着燕山总局的班底也搬了过来。
他要的不是一时的臣服,而是长治久安的大后方。
不多时,吴启抱着一摞文书匆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喜色:\"兄长,好消息!顺德府的广宗、巨鹿、唐县、内丘、任县都已开城投降。
那唐县县令不识相,还想抵抗,结果被县里大族联合百姓绑了献城!没有成规模的抵抗。\"
吴启笑道,\"广平府那边也进展顺利,永年、曲周、威县、清河一带都已收复。
按您的吩咐,每收复一城,就先押十几个东狄俘虏游街,让百姓发泄怨气,再重申恢复大魏律法。
凡是趁乱打劫的,一律军法处置——这几日秩序恢复得很快,燕州各地乡绅大族近日陆续送来金银珠宝、古玩字画,还有..美女和童男示好呢。\"
“嗯,好……等会儿,好像混进去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艹!童男,拿老子当什么人!\"
张克拍案而起,双眼喷火,\"恶心!
送童男的给我马上以通狄罪论处,即刻问斩!恶心!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张克常常因为不够变态玩的花和这个时代权贵格格不入,拿他当兔爷是忍不了一点的。
张克这才冷静下来:\"其他都先收下!告诉他们,燕山军保境安民,绝不亏待良善。\"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分地的事暂时先不急,别把这些存钱罐吓跑了。\"
吴启会意点头:\"兄长行事越发老练了。如今地盘大了,治下百姓过百万,确实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光靠几十个弟兄提着刀子解决问题。\"
\"是啊......\"
张克长叹一声,目光扫过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城池标记,\"武力维稳成本太高了。先稳住局面,等战事彻底结束——\"
他忽然压低声音,眼中寒光一闪,\"我们是讲道理的,慢慢清丈土地,清理冤狱。这些乡绅大户,慢慢陪他们讲道理。\"
吴启将朝廷文书轻轻放在案上:\"还有件事,朝廷六百里加急,任命兄长为副指挥,英国公张维为总指挥,要我们南下攻取大名府,与禁军南北合围多耳衮部。\"
张克正端着茶碗的手一顿,眉头拧成了疙瘩:\"多耳衮不是正在南下进攻吗?怎么朝廷突然就要反攻了?\"
他嗤笑一声,\"禁军那点本事,啃得动多耳衮吗?\"
吴启示意亲兵取来舆图,在案几上铺开:\"代山全军覆灭,打破了东狄不可战胜的神话。
朝廷现在估计是信心爆棚,想一鼓作气吃掉多耳衮。\"
他的手指在舆图上划出南北两条进军路线,\"整了个这么个看起来不错的南北对进的方案。\"
张克盯着舆图,脸色越来越古怪。
\"净会他娘的纸上谈兵!\"
他对吴启道,\"回信就说燕州盗匪叛军四起,我军忙于平叛,无力南下大名府!\"
吴启苦笑着摇头:\"是啊,朝廷只看到了'小南北'...\"他的手指突然移向辽东方向,\"却忽略了'大南北'。\"
燕山军刚拿下燕州,但根基未稳。几十个县城,兵力分散,全靠大胜余威震慑。
一旦黄台吉从山海关南下,与多耳衮形成真正的南北夹击,张克手里的兵力不可能南北同时抗住东狄两路十万以上规模进攻,总有一个方向守不住,风险太高。
\"打代山时...\"
张克摩挲着下巴回忆道,\"我们用了弹性防御、围点打援,一点点磨掉联军士气和兵锋,才在两天内抓住机会全歼敌军,让代山连求援的机会都没有。\"
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现在要是围住多耳衮短时间却吃不掉,黄台吉必定倾国从山海关来援...到时候我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吴启肯定道:\"我军连续作战,急需休整。况且新收复的地盘需要维稳。此时决战,胜也是惨胜,败则万劫不复。\"
张克皱着眉道:\"我好像有点懂了。\"
他手指轻叩案几,\"这计策要么是哪个“天才二百五”想的,要么是朝廷老狐狸给我燕山军设的局。\"
他眼中寒光一闪,\"朝廷里面有坏人啊。\"
舆图上,北面山海关的位置格外刺眼。
这个被东狄掌控的要塞,在朝廷的战略中竟被完全忽视,东狄举国南下这一大概率高风险问题根本没考虑,毕竟这个风险只能燕山军扛。
张克想起自己在朝中树敌众多,不由嗤笑:\"玩政治的心都脏。小皇帝不懂军事,底下全是老狐狸...\"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夜色中刚刚收复的延庆城:\"我们还是安心消化燕州吧。南下吃多耳衮风险太高了。\"
窗外,暮色渐沉。
延庆府衙外的街道上,燕山军的士兵正在张贴新颁布的《安民告示》,\"三律八规\"的白纸黑字在夕阳下格外醒目。
百姓们围在一旁,窃窃私语中既有期待,也有不安。
徐州府,英国公临时行辕。
张维盯着案几上的军报。
自从接到代山全军覆没、多耳衮后路即将被断的消息,又蒙陛下赐下尚方宝剑,命他北上夹击东狄残部,他便马不停蹄地带着三千轻骑日夜兼程赶到了徐州府。
\"报——!\"
一名亲兵掀开帐帘,\"从兖州府回来的夜不收回报,多耳衮部已两日未有进攻迹象,夜间有发现运输队向北悄悄运送军械粮草。\"
张维大喜,忍不住嘴角上扬。
看来多耳衮是真的慌了,这是在准备撤退啊!
\"国公爷,\"
管家进来又递上一份名帖,\"安平侯的公子到了,说是奉父命来军中效力。\"
张维接过名帖,扫了一眼,随手扔在案几上——这已经是今日第十二份了。
自从代山全军覆没,他将率军北上捡漏多耳衮的消息传开,各路金陵权贵便蜂拥而至,争相把子侄塞进他的军中,明摆着是要来分一杯羹。
\"让他去后营报到吧。\"张维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
亲兵刚退下,帐帘又被掀开。
这次进来的是一位身着锦袍的年轻男子,满脸堆笑地拱手:\"国公爷,家父让在下带了些江南特产,还望笑纳。\"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轻轻放在案几上。
张维瞥了一眼银票上的数字,眼皮跳了跳。他轻咳一声:\"钱大人太客气了。贤侄年轻有为,一心报国,本帅自当照拂。\"
锦袍男子大喜,连忙道:\"家父说了,若能安排在前锋营历练,另有厚报!\"
张维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不置可否。
这样的交易,这几日他已记不清进行了多少次。
起初他还犹豫,觉得卖官鬻爵有损清誉。
可随着银票越堆越厚,多耳衮部又明显显露出退意,一直在避战,他的心思也活络起来——
横竖都是必胜之仗,白捡的功劳,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加上他有张克送来的代山人头。
怎么输?飞龙骑脸怎么输?
帐外,夜色深沉。
一队队士兵正日夜不停地渡过淮河向徐州府集结,而中军大帐内,军功交易仍在继续。
这场注定到来的“胜利”还未开战,军功就已经像暴涨的股票一样被权贵们提前瓜分一空,只是一切能如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