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高瑞所料,此刻的淮州知府衙门后宅,早已是炸开了锅!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孙明远在书房内暴跳如雷,将一个名贵的青瓷茶杯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陈方正这个老匹夫!还有张屠户那帮泥腿子!竟敢……竟敢联名告状!他们是想死吗?”
周显贵坐在下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中充满了怨毒和恐惧。
“孙明远,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陈方正这老东西在淮州商界素有威望,他这一登高一呼,怕是……”
“怕什么?”
孙明远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盯着周显贵。
“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不成?巡抚那边,你打探得怎么样了?有没有门路塞点银子进去?”
周显贵苦着脸摇头。
“难!巡抚大人这次带来的都是京都的心腹,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而且他一到就闭门谢客,连我们都被挡在外面,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
“废物!都是废物!”
孙明远气急败坏,如同困兽般在房内踱步,眼中凶光毕露。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陈方正,张屠户……哼!敬酒不吃吃罚酒!传我的命令,派人给我盯紧了他们!找机会……”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语气森然。
“让他们永远闭嘴!”
周显贵闻言,眼中也闪过一丝狠厉,但随即又有些犹豫。
“孙大人,这个时候动手,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被巡抚大人察觉……”
“顾不了那么多了!”
孙明远咬牙切齿。
“巡抚查案也需要时间!只要我们动作够快,手脚够干净,死无对证,他又能奈我何?与其等着被他们告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一股阴冷的杀机,在淮州城的阴暗角落里迅速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在盐运司的临时驻地,李忠也收到了消息。
他摩挲着下巴上坚硬的胡茬,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诮的冷笑。
“陈方正……士绅联名……呵呵,周显贵,孙明远,你们的好日子,怕是真的到头了。”
李忠心中暗忖。
结合之前高家那神出鬼没的反击,以及现在连淮州士绅都公然站出来指证,他百分之百确定,自己之前收到的那些所谓“证据”,全都是周、孙二人精心编造的谎言!
自己险些就被这两个蠢货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大人,那我们……”
心腹亲兵在一旁低声问道。
李忠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静观其变。不过……也该是时候,向巡抚大人‘表一表忠心’了。去,把我们之前‘查获’的,关于周家和孙知府的一些……不太干净的东西,稍微整理一下,备着。”
他可不是周显贵和孙明远那样的蠢货,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既然这浑水已经不可避免,那他就要想办法从中捞取最大的利益,至少,也要确保自己能够全身而退,甚至……踏着别人的尸骨,再往上爬一步!
风声鹤唳的淮州城,各方势力都在巡抚驾临的巨大压力下,加速着各自的谋划与行动。
高瑞站在窗前,目光深邃地望着行辕的方向。
“陈老他们已经点燃了第一把火,但这火势还不够旺,不足以烧毁周、孙那两座看似坚固的堡垒。”
他缓缓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量。
“而且,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周显贵和孙明远,绝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一定会反扑,甚至不惜铤而走险。”
高瑞转过身,目光扫过徐茂和几名心腹护卫。
“单靠陈老他们,力量还是太单薄了,也太危险。我们必须尽快拿出更直接、更有力的‘武器’,给巡抚大人送过去!给他一把足以斩断一切的快刀!”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斩钉截铁。
“是时候,让我亲自去会一会这位钦差大人了!”
“三少爷,您真的要亲自去?”
徐茂手捧着一叠整理好的卷宗,上面不仅有老掌柜的血泪控诉、周申和老绝户的详细供词,更有对那半箱残破账册的初步解读,以及……几块从特殊渠道弄来的,沾染着明显砒霜残留的“周记私盐”样本。
每一份证据,都触目惊心,指向一个庞大而罪恶的黑幕。
“周显贵和孙明远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他们现在就是两条疯狗,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徐茂忧心忡忡。
“您此去行辕,无异于将自己置于明处,万一他们狗急跳墙……”
高瑞抬手,止住了徐茂的话。
他嘴角噙着一丝冷冽的弧度。
“徐叔,你觉得,现在我们还有退路吗?”
“陈老他们点燃了第一把火,但这把火还不够旺,烧不穿周、孙经营多年的铜墙铁壁。士绅联名,声势虽大,但终究是民意,巡抚大人或许会重视,却未必会因此就立刻定下雷霆手段。”
“巡抚大人需要的是什么?”
高瑞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徐茂。
“他需要的是一把刀!一把锋利无比,能够斩断一切阻碍,直插敌人心脏的快刀!而这把刀,必须由我们亲自递上去!”
他指了指桌上的卷宗。
“这些,就是刀刃!但光有刀刃还不够,还需要握刀的手!我亲自去,就是要让巡抚大人看到我们的决心,看到高家并非任人宰割的羔羊,更是……能够助他扫清淮州污浊的利刃!”
“至于危险……”
高瑞淡淡一笑,笑容中却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自信。
“周显贵和孙明远?他们现在自顾不暇,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哪还有精力来算计我?就算他们想,也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胆子,在钦差眼皮子底下动手!”
“更何况,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行辕内外,此刻必然是全城防卫最严密之处。我此行,看似冒险,实则……或许比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里更安全。”
徐茂看着自家三少爷眼中那运筹帷幄、洞悉一切的光芒,心中的担忧渐渐被一种莫名的信心所取代。
他知道,三少爷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和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