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小院,清风徐来,木檐下的铜铃发出细碎清响。
杜晓红斜倚在竹编的躺椅上,阳光透过葡萄叶的缝隙,在她恬静的面庞上跳跃,整个人仿佛笼着一层柔和的光晕。
陈一鸣紧挨着她坐在一张矮凳上,身形挺拔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的一只手始终虚虚地护在杜晓红腰后,另一只手则放在自己膝上,指节微微蜷着。
当众人聊到开心处,爆发出阵阵笑声时,杜晓红总会下意识地侧头看向他,而他,也总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她的目光。
两人视线交汇的刹那,无需言语,眼底便漾开心有灵犀的涟漪。
谢灵运闲聊片刻,起身踱出院门。
不多时回转,手里已抓着几束沾着露水和泥土芬芳的花草,根茎新鲜。
“山里的日子终究清苦了些,”她走到杜晓红身边,将花草轻轻放进一旁晾晒草药的竹篮里。
“你身子骨本就偏虚,再加上一路颠簸。”她的声音清越,“待会儿熬一锅粥,把这些放进去一起煮了,温补最好。”
杜晓红还有些懵懂,陈一鸣却已倏地站起身,朝着谢灵运郑重地拱手,“谢谢元君!”
“自家兄弟,不说这些。”小仙女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步履轻盈地走到时莱身边的凳子坐下。
时莱的目光在杜晓红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向陈一鸣,似乎斟酌了一下措辞,“晓红是新孕,身子要紧,这些日子......你需得克制些。”
这话说得含蓄,但在场众人哪个听不懂?
刹那间,院子里的空气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一片压抑的“吭哧”、“吭哧”的憋笑声。
李万基更是夸张地扭过头去,肩膀耸动。
时莱说话,向来有的放矢。
陈一鸣更是惭愧的脑袋贴地,
李万基好不容易压下笑意,清了清嗓子,“时莱,你什么时候还精通医理了?”
“道医,道医,”时莱呷了口粗陶碗里的清茶,气定神闲,“自古道医本就不分家。”
他放下茶碗,手指在粗糙的石桌面上轻轻点了点,“葛洪、陶弘景、孙思邈,乃至李时珍、张三丰诸位真人,既是道学大家,也是医学大家。”
“哦?”李万基眼珠一转,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那......真有黄赤之道?”
时莱瞥了他一眼,沉默了一息,才坦然道:“有。”
“教教我呗?”
“滚!”
“好嘞。”李万基倒也不恼,笑嘻嘻地缩回身子。
这黄赤之道,就是房中术。
本质是古人探索的关于阴阳和合、养生延寿的学问,其中自然包含了生理常识、技巧乃至治疗与生育的内容,并将之与导引、吐纳等养生功夫融为一体。
想想就很神奇,居然可以一边鼓掌一边修炼,这简直......
太爽了!
不过这玩意后遗症很严重。
比如,可能多出一百多个私生子什么的!
自宋之后,双修之法逐渐失传,现在流传出来的,大多都是些骗人的肮脏下流招数。
前几日,他们在小镇上遇到的,便是打着黄赤之术造谣撞骗的家伙。
略过这个尴尬的话题,众人很快另寻了些轻松话题闲聊。
当李万基不经意间提及基金会时,一直安静听着的杜晓红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如果是这样,我那学校正好需要帮助。”
众人的目光顿时聚焦在她身上。
“我那个山区小学,有八十多个孩子。”杜晓红的声音轻柔,“一大半每天要翻山越岭,来回走上三十多里山路,路远不说,还特别危险,可是学校条件太差了,根本没法让孩子们住校。”
李万基听得认真,当即点头:“好,这件事你和一鸣来对接安排就行。”
“我们来安排?”杜晓红有些惊讶,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陈一鸣。
“嗯,”李万基肯定道,“之前我们几个就商量过,一直想邀请你正式加入基金会,一起来做这件事。”
杜晓红闻言,连忙摆手,脸上浮现出不安和一丝怯意:“我不行的,我就读了个大专,哪能干得了这么大的事?我做不好,而且山里的孩子们也需要我,我在那儿,至少还能有点用。”
“学历低怎么了?”李万基不以为然,“我这又不看学历。”
时莱这时放下茶碗,目光温和,“你刚才说‘有用’,什么才叫做‘有用’?”
杜晓红被他问得一愣,一时语塞。
“任何信仰或坚守,本质上都是为了在人生中找到内心的支点,驱散孤独。”
“你在那所山村小学教书育人,当然是有用,你点亮了几十个孩子的希望,这很了不起。”
“但是,如果你加入基金会,利用这个平台,汇聚更多的力量,去帮助几十所、甚至上百所像你学校那样的地方,这其中的意义和改变,难道不比困守一隅更大?”
他平静的注视着杜晓红,“用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让真正懂山区教育的人来规划和分配资源,这才是大用,也是道家说的功德。
杜晓红怔住了,听到功德两个字,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
她沉默着和陈一鸣对视,片刻后深吸一口气,“那......我试一试?”
夕阳的金辉温柔地倾泻,给整个小院镀上一层暖洋洋的边。
三个小朋友放学归来,脚步声和嬉闹声打破了院中的宁静。
米小满头一个冲进来,满头大汗,胖脸红扑扑的。
她一头扎到树荫下的桌旁,抓起桌上晾着的半碗凉茶,“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大口。
“这天都九月了,还这么热!”抹了把嘴,她喘着气,嘟囔道:“基哥,你们小时候唱的歌,现在可算要成真啦!”
李万基怔神,笑问道:“大师兄,你说的是什么歌?”
米小满又灌了一口茶,朝后面刚进门的顾菟嚷嚷:“菟菟!快,把今天学的歌唱给基哥听!”
小兔子刚放下书包,闻言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
她也不扭捏,几步蹦到李万基面前站定,头顶两只长耳朵来回摆了摆。
我有一个美丽的愿望
长大以后能播种太阳
播种一颗一颗就够了
会结出许多的许多的太阳
一颗送给送给南极
一颗送给送给北冰洋
一颗挂在挂在冬天
一颗挂在晚上
歌声乘着晚风飘荡在小院上空,仿佛真有一粒粒充满希望的种子,在这夕阳山色中悄然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