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缓脉调太阴湿滞
杭城的梅雨季刚过，空气中还残留着潮湿闷热的气息。济世堂中医馆内，古色古香的木质药柜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墙壁上悬挂着泛黄的中医挂图。空调工老唐前脚刚走，他身上那股刺鼻的膏药味，就像个顽固的“钉子户”，在诊室里赖着不走，混着中药特有的气味，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吱呀——”一声尖锐的响动打破了馆内的宁静。只见一根自拍杆像个“开路先锋”，硬生生地顶开了诊室的门。紧接着，一个身着洛丽塔裙的姑娘，如同旋风一般冲了进来。这姑娘叫林萌萌，网名“萌萌兔兔”，在短视频平台上可是拥有百万粉丝的吃播红人。
她一头染得五颜六色的头发扎成双马尾，头上戴着一个硕大无比的蝴蝶结发饰，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的。又长又翘的假睫毛上，粘着星星形状的贴纸，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就像两只扑腾的萤火虫。林萌萌手里的云台转得像个小风扇，镜头像个调皮的孩子，一会儿对准古旧的药柜，一会儿又怼到自己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上。“家人们，快瞧！这里就是百万粉吃播的秘密体检现场！”她扯着嗓子大喊，声音尖锐得能穿透耳膜，“老铁们，礼物赶紧刷起来，主播我今天就当场表演喝中药！”
苏怀瑾正坐在诊桌前整理病历，被这突如其来的喧闹声吓了一跳。她皱了皱眉头，伸手揉了揉突突跳动的眉心。不经意间，瞥见林萌萌腕间晃着的卡地亚手镯，内侧沾着一层黏糊糊的油渍，在灯光下泛着异样的光。苏怀瑾不动声色地把诊脉枕摆上桌，刚要开口询问，林萌萌突然捂住嘴，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就像川剧变脸一样。“等等！我先去……”话还没说完，她就像屁股上着了火，风风火火地朝着洗手间冲去，裙摆像一把扫帚，把候诊椅扫得东倒西歪。
洗手间里，哗啦啦的水声一阵接着一阵，仿佛在演奏一首疯狂的交响曲。与此同时，短视频平台那首洗脑神曲也不甘示弱，从洗手间里传了出来，和水声交织在一起，让人耳朵不得安宁。过了好一会儿，护士小林捏着鼻子，满脸嫌弃地从洗手间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个垃圾袋，就像拎着什么脏东西似的。“苏大夫，这……”
苏怀瑾接过垃圾袋，眉头瞬间皱成了一个“川”字。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装着二十几个未拆封的食品密封袋，麻辣小龙虾的红油透过包装渗了出来，奶油蛋糕的裱花还完好无损，散发着一股甜腻的味道。在袋子最底下，压着一瓶日本产的催吐剂，标签上“植物酵素”的字样被指甲油划得乱七八糟，根本看不清。
“林萌萌是吧？”苏怀瑾走到电脑前，坐了下来，点开直播回放。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昨晚的十斤炸鸡挑战，镜头切近景时，你喉结在动。”苏怀瑾突然放大画面，手指着屏幕上的一处，“看，这就是你假吃用的硅胶食道管，淘宝同款68包邮，销量还挺高呢！”
林萌萌一听，原本涂着腮红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就像一张白纸。她像一阵风似的从洗手间冲了出来，伸手就要抢苏怀瑾的手机。“你凭什么翻我直播记录？这是侵犯我的隐私！”她一边叫嚷着，一边张牙舞爪，活像一只被激怒的斗鸡。
“你先侵犯了《反食品浪费法》第三条。”苏怀瑾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掏出市监局工作证，在林萌萌眼前晃了晃，“已经有三个举报人，给我们提供了一百段你假吃的视频。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说着，苏怀瑾突然抓起林萌萌的手腕，指腹下的脉象缓得就像漂浮在水中的棉絮，几乎感觉不到跳动。苏怀瑾心里一沉，《濒湖脉诀》里“缓脉营衰卫有余，非是寒邪客肌肤”的句子瞬间涌上心头。结合林萌萌之前的表现，这分明是脾阳衰微、水湿困阻的脉象。
“我……我没有……”林萌萌双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精心化过的妆也掩盖不住浓重的黑眼圈。她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就像两个快要决堤的小水库。“平台每天都逼我们更新视频，完不成任务就扣钱。上周我吃吐了血，运营却说用冰可乐压一压就好……为了赚钱，我真的没办法……”
就在这时，诊室里响起煎药机的提示音，苍术混着茯苓的香气，像一双温柔的手，缓缓驱散了空气中的异味。苏怀瑾从保温柜里取出一个青花瓷碗，碗身上的花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透着一股古朴的气息。她把碗递到林萌萌面前：“平胃散试喝装，敢在镜头前真喝吗？”
“喝就喝！谁怕谁！”林萌萌一把抢过碗，猛灌了一口，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就像两颗铜铃。“咦？怎么是甜的？和我想象中的中药味道完全不一样！”
“炒苍术用麦麸炙过，去除了苦味，陈皮是十五年的新会老皮，越陈越香。”苏怀瑾点开药材溯源系统，屏幕上清晰地展示着药材的产地、加工过程和检验报告。“你看看自己的舌苔，白腻得就像长了一层霉，这都是长期催吐，伤了脾胃导致的……”
就在这时，直播间突然炸开了花，礼物特效一个接着一个，像一场绚丽的烟花秀。榜一大哥连刷十个嘉年华，弹幕疯狂滚动：“播主敢用那个针，我就续年费！”
苏怀瑾晃了晃手中的一次性埋线针，目光如炬，直视林萌萌：“阴陵泉穴位祛湿，对改善你的身体状况有帮助。敢露腿吗？”
林萌萌咬了咬牙，犹豫了一下，还是掀起了裙摆。大腿内侧的淤青触目惊心，一块连着一块，就像被人用颜料随意涂抹过一样。这些都是她催吐时自己掐的。当羊肠线埋入穴位时，林萌萌再也忍不住，抽泣起来：“我三年都没吃过一顿热乎饭了……每天都在假吃、催吐，我真的受够了……”
就在这时，诊室门被人用力撞开，“砰”的一声，震得门框都晃了晃。一个身穿花衬衫的男人闯了进来，这男人叫张峰，是林萌萌签约mcN公司的经纪人。他手里挥舞着合同，脖子上的金链子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活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林萌萌，你违约了！说好今天直播海鲜自助，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要是耽误了直播，公司的损失你赔得起吗？”
“海鲜性寒，会伤脾阳。”苏怀瑾把五苓散装进智能药盒，语气平静却又不容置疑，“就她现在这舌象，吃个基围虾都能腹泻三天。到时候，直播没做成，人还得送医院。”
张峰一听，伸手就抢过药盒：“你别在这儿吓唬人！我们公司主播都这么播……”可话还没说完，他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噎住了。药盒的LEd屏上，正滚动播放着成分检测报告，各项数据一目了然。
“苍术酮含量达标，茯苓多糖≥35%。”苏怀瑾划到药监局备案页面，“需不需要我联系你们签约的32个主播，来做集体诊疗？到时候，查出问题，公司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直播间的人数像火箭一样，瞬间飙到十万+，弹幕疯狂滚动：“原来吃播都假吃！”“退钱！”林萌萌突然抓起埋线针，狠狠扎向张峰手里的合同：“老娘不干了！受够你们这些剥削人的家伙了！”
就在这时，警报声突然响彻整条河坊街，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宁静。市监局的老陈冲了进来，手里拎着的直播补光灯还在一闪一闪，就像一颗闪烁的星星。“那个mcN公司，用工业利尿剂给主播消肿！已经有主播因为这个进医院了！”
林萌萌突然想起什么，从Gucci包里摸出一个香薰蜡烛：“他们说是日本进口的瘦身……我一直用着，没想到……”
“石蜡烟气含苯并芘！”苏怀瑾掰开蜡烛底座，一个微型芯片闪着蓝光，像一只诡异的眼睛。“又是可待因缓释装置！和马拉松案同源！看来这背后有一个庞大的犯罪网络！”
老陈的对讲机里突然传来惊呼：“陈队！直播间礼物数据异常！”老陈盯着林萌萌的账号，瞳孔骤缩：“三年来，每晚九点都会固定收到‘健康大使’的十万打赏，Ip地址竟然在缅北！这很可能和跨国犯罪集团有关！”
诊室里瞬间陷入死寂，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就在这时，林萌萌突然开始干呕，这次吐出来的不再是清水，而是带着血丝的黏液。苏怀瑾再次抓起她的手腕，脉象从缓变滑，舌苔也从白腻转为焦黄。
“湿郁化热！”苏怀瑾脸色一变，迅速按下急救铃，“准备黄连素注射液！晚了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