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李国栋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金丝眼镜歪斜,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
陈建华满脸嫌疑:“这就吓尿了,真是个废物!”
“滚!”
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冰渣子,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没人敢再放一个屁。
工作组的人连滚爬爬地钻进车里,引擎发出一阵难听的呜咽,灰溜溜地开出了食品厂大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消失在尘土里。
工人们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狂吼!看向陈建华和那位独臂军人的眼神,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赵莉莉快步走到独臂军人面前,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敬意:
“王营长,多谢!”
独臂军人王铁山摆摆手,布满风霜的脸上带着军人特有的直爽和一丝疲惫:
“谢什么谢,这罐头救过我兄弟的命,谁想砸了这厂子,砸了这口粮,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他目光转向陈建华,带着审视:
“小子,骨头够硬!这厂子,守住了?”
“守住了!”
陈建华斩钉截铁,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投向那片依旧冒着滚滚浓烟的厂区,声音低沉却带着力量:
“只要我在一天,这罐头,就一定送到前线!”
王铁山重重拍了拍陈建华没受伤的肩膀,没再多说,带着两名战士,在工人们自发的、雷鸣般的掌声中,登上吉普车,卷着烟尘离去。
胜利的欢呼声还在厂区上空回荡,陈建华脸上的冷硬却丝毫未减。
他转头看向赵莉莉,眼神锐利:
“王老那边,不会就这么算了。他丢的脸,得从别处找回来。”
赵莉莉点头,漂亮的脸上布满寒霜:
“郑宏的案子,钱刚那边证据链已经快收口了,足够把郑宏钉死。”
“但王老……他真正在意的不是郑宏,而是他自己的脸面。他动不了周老,动不了军区,下一个目标……”
她看向陈建华,一字一顿:
“一定是你,还有这厂子。”
洛阳市的某处青灰色小楼的书房,气压低得能拧出水。
王老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腕上那串油亮的紫檀佛珠。
地上,紫砂壶的碎片和洇湿的地毯还没来得及清理。
秘书垂手站在阴影里,大气不敢喘,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李国栋……这个废物!”
王老的声音平缓,听不出怒意,却让室内的温度骤降,
“一个泥腿子厂长,一个退了休的老棺材瓤子,再加一个断了胳膊的丘八,就把他吓尿了裤子?”
“周秉坤……好,很好。”
王老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冰锥:
“以为退下去就能安享晚年?动我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走到红木书桌前,拿起一份薄薄的卷宗,指尖在封面上“吴志轩”三个字上点了点。
“这个姓吴的,查清楚了?”
“查…查清楚了!”秘书一个激灵,连忙回答,“吴志轩,白马镇红旗合作社管理人,这次被郑宏手下打成重伤那个。他…他有个亲姑姑,早年嫁到了港城!五三年就断了联系!但…但前几年,他姑姑托人辗转捎过一封信和一点侨汇券回来!”
“港城?侨汇券?”
王老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极其阴冷的弧度,
“好,很好。这就是埋在陈建华身边的雷。”
“通知市里,立刻成立联合调查组!由市革委会牵头,工商、公安、外事部门参与!”
“名义:彻查市第一食品厂违规使用战略储备物资及生产流程问题!重点……”
王老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阴毒:
“深挖该厂核心管理人员吴志轩的海外关系,是否存在利用职务便利,勾结境外势力,窃取国家战略物资信息、破坏军工生产的嫌疑!”
“把那个姓吴的,从医院给我请出来,隔离审查!”
“是!”
秘书感到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上来。
“还有,”
王老眼中寒光一闪:“那个周秉坤,不是护着陈建华吗?查,查他那个在省农研所的儿子周卫民!”
“他去年申报高级职称的那篇关于杂交水稻的论文,实验数据有没有造假?署名有没有问题?”
“给我往死里查,我要让他周家,也尝尝肉痛的滋味!”
“明白!”
……
洛阳市第一食品厂,午餐肉罐头生产线依旧在全速运转,浓郁的肉香弥漫。
但一股无形的阴云,已经笼罩下来。
钱刚脸色铁青地冲进厂长办公室,把一份刚收到的市革委会关于成立联合调查组的通知狠狠拍在陈建华桌上。
“老王八蛋,下死手了!”
钱刚声音嘶哑,眼中喷火:“这次是市革委会牵头,工商、公安、外事全来了,明着查厂,暗地里冲吴志轩,冲他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港城姑姑!”
“还他妈扣上通敌的帽子,这是要往死里整!”
陈建华拿起那份通知,冰冷的纸张在他手中纹丝不动,只有眼神深处,那如同万年寒冰般的杀意,越来越浓。
“志轩刚脱离危险,还在重症监护……”
赵莉莉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怒意:
“他们这是要杀人灭口!”
就在这时,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急促地响起!
陈建华一把抓起话筒。
“喂?建华吗?我是周秉坤!”
电话那头,周秉坤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愤怒和焦灼:
“王八蛋冲我儿子卫民下手了,省里突然来人,把卫民从农研所带走了,说他那篇论文数据造假,学术不端,这是要毁了他前程!”
轰!
这个消息如同闷雷,狠狠砸在办公室里!
周秉坤的儿子周卫民,是周家第三代最有出息的,也是周老的命根子!王老这一刀,直接捅在了周秉坤最致命的地方!
“周老……”
陈建华的声音低沉下去。
“陈建华!”
周秉坤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周秉坤这辈子,没求过人,今天,我求你一件事!”
“您说!”
“守好你的罐头厂,守好你的生产线,做出最好的罐头送到前线,给老子争这口气!”
周秉坤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雄狮在咆哮:“我周家的事,我自己扛!卫民要是真有问题,我认!要是有人栽赃陷害……”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重物砸在桌子上的巨响!
“老子豁出这条老命,也要咬下他一块肉来,你,只管往前冲,这把刀,老子替你磨得再快一点!”
电话挂断,忙音刺耳。
陈建华慢慢放下话筒,目光扫过桌上那份冰冷的调查组通知,又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奄奄一息的吴志轩,看到了被带走的周卫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