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烧起的烟雾十分呛人，惨叫声连绵不绝最终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声音。
被最普通的火焰活活烧死无疑是一种酷刑，然而这场死亡盛宴对于观看者来说同样是一种酷刑。
俄薇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不会吃烤肉了，但是人肉被烧焦的气味和视觉冲击的确让她恶心到想吐。
如果不是坚持要留下来的洛里安脸色更加苍白，俄薇是绝对不会任由这个该死的国王在死前还顺利达成自己恶心人的目标的。
不过或许是意外之喜，她并不因自己的所作所为在道德上有所胆怯，她确实距离那个法治社会已经很远了。
人是洛里安亲自绑的，火是洛里安亲自放的。
俄薇隐隐察觉到洛里安似乎在将这当成某种仪式，便任她作为了。
高年级的学长学姐帮忙处理了后续的事，他们有明天一天收拾东西的时间，后天一早便会踏上归途。
从牢狱中走出的时候已是深夜，洛里安因为脱力挽住了她的手臂。
“俄薇，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沉默良久，她说：“是挺好的人，也很爱我，对我来说唯一的缺点是要求太高。”
从小便是天才的洛里安无法理解“要求太高”为何会是缺点，但是她还是问：“这对你来说是难以忍受的问题吗？”
俄薇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并不是难以忍受，只是确实导致了我最终的离开。”
“抱歉，你与父母的关系......”洛里安自己都没有发现，话语里那对于“同类”存在的期盼。
“关系一般。”俄薇忽生感慨，“洛里安，等到你离开之后就会发现，脱离他们的影响比你想象中要简单。”
洛里安笑了，虽然不知道俄薇是不是有意安慰她才这样说，但她确实高兴了一些。
两人相互道别后各自回了房间。
对于派西维又一次的不请自来俄薇已经有些习惯了。俄薇正好也有事要问他。
“派西维，你跟着教授们一起回学校吗？”
几乎是秒答：“回去，我有些问题还需要解答。”
派西维弯下腰来与她对视：“你白天的时候不是还兴致勃勃要去烧火吗？怎么被吓成这样。”
这么明显？俄薇从戒指里拿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她的精神的确很疲惫。
派西维下意识接下她递过来的东西：“酒？”
“嗯，加文教授的朋友送的，应该品质还不错，谢谢你之前救了我。”希望恶魔不要太介意借花献佛的把戏，她记得派西维来到瑞普还去了一趟拍卖会。
“是不错。”派西维说不上来自己什么心情，自从当时去救俄薇，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另外派西维，你如果需要那本书的话，回学校之后能麻烦你去图书馆登记一下借阅人改变吗？我怕我到时候记不住。”紧接着的话就很煞风景了，“嗯？你不看了。”
俄薇将书从怀里收起。
“不用，但是你怎么又对精灵感兴趣了？”派西维是笑着的，眼神却没什么笑意。
“哦，加文教授那位朋友据说是精灵和人类的混血，我对具体的构造有些好奇。”她之前在研究恶魔的魔药时就发现了，各种族之间只是外表有相似之处，身体特点还是有差异的。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有生殖隔离，她又不好直接问人家他能不能正常生育。
而且埃尔多里昂教授仍然不允许她使用魔力，她无法制作魔药，有些无聊。
“哈？这有什么好研究的，这在很久以前都是禁忌，直到半灵纪后期才开始被大众接受。”派西维虽然这么说，眼中的冷意倒是消散了。
“为什么是禁忌？”又搞种族歧视？
很明显派西维跟她没想到一处：“因为混血不受到任何的祝福，他们寿命短暂，要么魔力微弱要么就嗜血狂暴，而且与人类混血的后代不会拥有灵魂。”
“不过这主要是针对圣庭精灵，人类的生命短暂，圣庭精灵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可以选择结束永生。所以他们一直将这视为不祥之事。”
俄薇其实已经有些困了，那一幕给她精神上造成的疲倦比想象中要严重，只是强撑着问：“所以恶魔没有混血？”
派西维说起这个似乎颇为自豪，微仰着上半身：“当然没有，那些情感对于恶魔来说都是多余的，只有无能的精灵会爱上人类。”
因为困倦，俄薇说话逐渐不经过思考：“那你当时的赌约是想知道什么？”
等了一会对面没有回答，俄薇才抬起沉重的眼皮，有些疑惑地望过去。
“因为他们说，‘爱’是女神赐予他们的礼物。他们说我们是受到了女神的诅咒。可是我蛊惑的人类里，有太多是因为所谓‘爱’而堕落的了，所以我想知道这对于你们来说到底是什么，也许我们得到的才是祝福呢。”
派西维的声音很轻，在这段距离下俄薇也足够听清他的话语，可是她太困了：“那就一起看结果吧。”
男生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行了，我一会就让你睡觉，我刚想起来我来找你有事。”
“你说。”
她被强迫着直视那双金红色瞳孔。
“我白天想起一个好玩的事，你想不想知道当时彗星的预言是什么？”
话说到这份上，如果她还想睡觉就不能不想知道了。
“那句话从精灵语翻译过来就是，‘她带来新生’。”
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东西，在几周之后，俄薇终于再一次经过敞开的、布满了雕纹的大门，从厚厚的城墙下走过，离开了这座古朴的、充满英雄传奇的人类王城。
门边的守卫像来的那天一样沉默地注视着他们，俄薇有预感，自己或许不会再踏入这里。
无论她对这座城的印象如何，她确实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答案，与“许月言”和“俄薇”作了正式的告别，与自己的死亡真正和解。
接下来的路途通向魔法世界，通天的树木遮挡不住神明落下的光辉，春天骄阳正好，路边花香弥漫，她走在和第一天同样的路上，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