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云,历史的车轮裹挟着烟尘滚滚向前,看似笔直的轨迹却暗藏无数“折返”——那些反复上演的治乱兴衰、文明更迭,恰似命运的伏笔,在旧时光的褶皱里悄然酝酿,最终又在某个破晓时分,为人类文明展开一卷卷“全新”的诗篇。
回望古今中外,从尼罗河畔的法老权杖到黄河岸边的青铜鼎彝,从凯撒军团的铁蹄到成吉思汗的弯刀,历朝历代的君王领主如同舞台中央的提线木偶,在权力与民意的拉扯间书写功过是非。他们背负着黎民百姓的期盼,在历史长河的“潮起潮落”中沉浮:当外敌如汹涌暗潮席卷而来,有人选择以联姻结盟换取喘息之机,在势力交错的版图上艰难斡旋;有人则厉兵秣马,凭借长城与战船筑起血肉屏障。对内,明君们推行商鞅般的变法革新,兴修水利贯通南北,设立市集繁荣工商,让炊烟在每座城池袅袅升起;昏君却沉迷酒色,纵容权臣蠹蚀国本,将盛世图景撕成乱世残卷。这些或明或暗的抉择,都在岁月深处烙下深深的印记,成为后人评说的千古命题。
而在春秋争霸的烽火中,鲁僖公之子——鲁国第十九任国君鲁文公姬兴,如同史书里一枚精致却易碎的玉珏。当齐桓、晋文的霸业如日中天,他所执掌的鲁国恰似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在强邻环伺间该如何守护周公礼乐的薪火?这位国君的每一个决策,都在历史的幕布上投下意味深长的影子,等待后世细细解读。
鲁文公姬兴,生逢春秋乱世,那是个礼乐崩坏、诸侯纷争的动荡时代。当他甫一即位,便如一叶孤舟,被无情地抛入了列国博弈的惊涛骇浪之中。彼时的鲁国,虽贵为周公旦后裔的封国,承周礼正统,享有“礼仪之邦”的美誉,宗庙中编钟礼乐悠扬,祭祀时仪式庄严隆重,但在现实的残酷竞争里,却因长期偏安一隅、武备松弛,国力日渐衰微,在列国博弈的棋局中屡处下风,随时都有被大国吞并的危险。
面对如此困局,鲁文公深知,以鲁国的实力正面抗衡大国无异于以卵击石,于是他选择以外交为刃,在齐、晋两大霸主之间小心周旋。他敏锐地洞察到晋国在中原崛起的势头,果断向晋国示好。为了巩固这份来之不易的盟约,他不惜将鲁国宗室的千金远嫁晋国贵族,通过联姻的纽带,期望借晋国的威势抵御齐国对鲁国领土的觊觎。每当齐国的军队在边境蠢蠢欲动,鲁文公便修书晋国,言辞恳切地请求援助,而晋国出于制衡齐国的战略考量,也会象征性地派出军队威慑,这才让鲁国一次次化险为夷。
命运的转折出现在齐昭公去世之时,鲁文公审时度势,迅速调整策略。他暗中派出使者,携带大量金银财宝与书信,联络齐国公子雍,支持其争位。鲁文公打的算盘是,一旦齐国陷入内乱,便无暇顾及鲁国,鲁国便能趁机休养生息。他在幕后运筹帷幄,密切关注齐国局势的变化,甚至还安排鲁国的谋士为公子雍出谋划策。然而,这场博弈充满了变数,最终公子雍未能成功上位,但鲁文公敢于在大国博弈中主动出击的勇气,却也展现出鲁国在夹缝中求存的智慧。
在内政方面,鲁文公始终将周公“敬天保民”的遗训奉为圭臬。他登上朝堂,便广开言路,在宫殿门前设立“谏鼓”与“谤木”,鼓励臣民直言进谏。朝堂之上,他礼贤下士,重用公孙敖、叔孙得臣等贤能之士,与他们彻夜长谈,共同探讨整顿朝纲之策。为了恢复因战乱而凋敝的经济,他将目光投向农桑。亲自带领大臣下乡,视察农田,下令修缮被战火损毁的水利设施。在泗水之畔,他组织百姓疏浚河道,修筑堤坝,使得干涸的农田重新得到灌溉;又颁布奖励政策,鼓励百姓开垦荒地,一时间,鲁国境内荒地变良田,田野间处处是百姓辛勤劳作的身影。
鲁文公更不忘强化鲁国的文化正统地位,他耗费巨资,恢复祭祀周公的盛典。祭典之日,鲁国都城曲阜张灯结彩,宗庙内香烟缭绕,钟鼓齐鸣。鲁文公身着华丽的祭祀礼服,率领群臣,严格按照古礼,献上三牲祭品,行三跪九叩大礼。庄重肃穆的仪式吸引了列国使者前来观礼,鲁国作为周礼传承者的地位在这场盛典中再次得到彰显。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始终在涌动。公子遂野心勃勃,觊觎朝政大权。他暗中勾结党羽,在鲁文公病重之际,悍然发动宫廷政变,诛杀嫡子而立庶子。病榻上的鲁文公得知消息,虽愤怒不已,却也无力回天。他深知,此时的鲁国朝堂,公子遂势力庞大,若强行追究,只会引发更大的内乱,让鲁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出于对权臣的忌惮与对局势的无奈妥协,他最终默许了这场违背礼制的政变。这一抉择,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不仅动摇了鲁国的宗法根基,更让君权旁落的阴影从此长久地笼罩在鲁国朝堂之上。
在历史的长卷中,鲁文公的一生恰似鲁国命运的缩影。他如同一位在狂风暴雨中奋力掌舵的船长,既有恪守礼乐的执着,试图以周礼为帆,引领鲁国这艘大船在乱世中前行;又有向现实低头的无奈,在实力悬殊的较量中,不得不做出妥协与退让。他虽未能像齐桓公般九合诸侯,成就霸业,也无法如晋文公般一匡天下,名垂青史,却以独特的生存智慧,在春秋乱世的惊涛骇浪中,为鲁国续存了一脉文明火种。当后世翻开《春秋》《左传》泛黄的书页,那些关于盟会、征伐与宫廷权谋的记载背后,始终跳动着一个末代守礼者的倔强与悲哀,诉说着一个古老国度在时代变迁中的挣扎与坚守。
话说回来,此时此刻,只见王嘉和他的师兄妹,在往常夫子老师左丘明丘明先生的传授教导知识,同时他们在彼此间交流讨论之后不久,他们便像往常一样,协助老师左丘明丘明先生在书库整理特定区域的竹简卷帛书籍来。
而他们,在休息时分,相比于其他“长寿”的鲁国国君而言,对于鲁文公执政鲁国这十八年的相对“短暂”的时光之中,对于他的政绩,还有功与过的评价,无疑也成为了他们相互交流讨论的重要话题之一。
“要说咱们这位先君,可真是让人琢磨不透。”负责擦拭案头青铜灯台的李师兄放下麻布,指腹还沾着些许铜绿,眉头不自觉地蹙成个川字,“论守礼,他恢复周公祭典时,那套三献之礼行得滴水不漏,连晋国来观礼的大夫都私下说‘鲁国礼乐,果然名不虚传’;可论权变,当年暗中给齐国公子雍送金帛、派谋士,那股子不按常理出牌的狠劲,倒像是换了个人。”
王嘉刚将一卷沉甸甸的《鲁史》竹简插进木架,闻言转过身来,袍角扫过满地散落的编绳,带起些微尘埃:“师兄这话在理。前几日整理先君朝会的策论简册,见他在‘礼乐’篇里写‘礼乐不可废,如车之有轴,轴毁则车覆’,墨迹力透竹背;转头又在‘邦策’卷里批注‘邦国危难,当以存社稷为先,礼可权变’,这字里行间的矛盾,可不就是咱们鲁国当下的难处?想守着周公的规矩,又躲不过列国的刀光剑影。”
师妹赵婉正蹲在地上,用细毛刷轻轻拂去一卷《水利志》竹简上的浮尘,闻言仰起脸来,发间还沾着点细小的竹屑:“我倒觉得先君最难得的是那份‘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韧劲儿。去年整理泗水堤坝的工程简时,见他亲笔写下‘泗水堤坝虽耗民力,十年后必见其功’,当时不少大夫上书反对,说不如把钱省下来给晋国纳贡,他却硬是拍板动工——后来汶水泛滥,果然是这堤坝拦住了洪水,救了曲阜以东三县的百姓。可偏偏是这份执拗,到了公子遂政变时,却变成了无可奈何的退让,想想真是让人叹惋。”
“退让也是权衡啊。”一直蹲在角落翻检旧档的陈师兄忽然开口,他手中捧着几枚鲁文公晚年的诏书抄本,竹简边缘已被磨得发亮,“你们看这里,‘若诛遂,季孙必反,三桓相攻,齐晋必乘虚而入,鲁亡无日矣’,字都写得发颤,他不是不怒,是不敢怒啊。那会儿先君已经咳得直不起腰,宫里的太医说‘恐难捱过冬至’,他哪敢再让鲁国动刀兵?”
而在一旁的曾申呢,正蹲在地上将几卷散落的《盟会策》竹简按年份理齐。他手指修长,分拣时动作格外轻柔,仿佛怕碰疼了那些沉睡的往事。几枚错乱的竹简被他一一归位,末了还不忘用细麻绳在末端松松捆住。起身时,他素色的袖口蹭过摊开的简册,沾了些青黑色的墨痕,倒像是给这沉静的书库添了点烟火气。
曾申素来沉稳,论起性子,在一众师兄弟里最像左丘明先生,此刻却望着手中的竹简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轻得像落在水面的羽毛:“诸位师兄师妹说的都各有道理,只是我前日整理先君与列国的盟书抄本,见他给晋侯的国书里,‘小弟’二字写得恭恭敬敬,笔锋都带着几分卑顺,墨迹浓淡均匀,显见得是反复斟酌过的;转头看给齐侯的回信,‘友邦’二字却透着股不远不近的疏离,笔锋微微上扬,像是藏着点不肯低头的倔强。那会儿就忽然觉得,先君活得像个踩在钢丝上的舞者,脚下是万丈深渊,手里还得捧着周礼的玉璋,一步都错不得。”
他掂了掂手中那卷沉甸甸的《扈地会盟记》,竹简边缘已被无数人翻得发亮:“就说文公十二年那次扈地会盟,晋侯以霸主身份号令诸侯,要鲁国出兵助他伐秦。先君在朝堂上对着群臣说‘晋侯有命,不可不从’,可退朝后,我在史官的《起居注》里见他批注‘国力仅够支三月之粮,三百乘已是极限’。他何尝不知道这是强弩之末?可还是咬着牙派了叔孙得臣带三百乘战车前往——不是甘愿听命于晋,是怕一句话答得不妥,转头齐国就会借着‘不敬霸主’的由头,来抢汶阳那片膏腴之田。”
曾申顿了顿,指尖在简上“公孙敖密语”的记载上轻轻点了点:“可他转头又在深夜召见公孙敖时说‘晋虽强,久必骄,骄则众叛;齐虽横,内有公子争位之隙,不足惧也’,那眼神亮得很,心里跟揣着面明镜似的。谁不想挺直腰杆做周公的后裔?可这乱世里,腰杆挺得太直,容易折。”
他将最后一卷《盟会策》插进木架最高层,踮脚时衣摆扫过案上的铜爵,发出清脆的一响。指尖缓缓划过简上“鲁文公十二年,会晋侯于扈”那行小字,声音里带着几分怅然:“他祭周公时行三跪九叩之礼,不是迂腐,是想借着周礼的名分,让鲁国在列国间还有几分‘周公后裔’的体面,不至于沦为任人拿捏的小国;他对齐国公子雍暗送金帛,也不是苟且偷生,是知道这体面终究得靠国力撑着,没了国,礼也就成了别人的笑柄。说到底啊……”他抬眼望向众人,目光落在每个人手中的竹简上,“不过是想让鲁国在这乱世里,既能抬头见礼,对着宗庙的编钟问心无愧;又能低头活下来,让曲阜的百姓还能有口安稳饭吃罢了。”
这番话出口,书库里静了片刻,连窗外聒噪的蝉鸣都仿佛轻了些许,只剩下竹简偶尔碰撞的轻响。王嘉握着那卷《鲁史》的手紧了紧,李师兄擦灯台的麻布停在半空,赵婉的毛刷也忘了继续动作。众人望着彼此手中的竹简,忽然觉得那些冰冷的文字背后,藏着的是一位国君日复一日的煎熬:是清晨对着铜镜整理朝服时的叹息,是深夜在油灯下批阅奏折时的皱眉,是面对列国使者时的强颜欢笑,也是独处时抚摸周公鼎彝的沉默。原来每一个字,都是用权衡与无奈写就的。
书库西北角的窗棂漏进一缕斜斜的日光,像根金线般落在摊开的竹简上,将那些斑驳的朱笔批注映得愈发清晰。左丘明先生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青布袍上还沾着些书卷的潮气,手中握着一卷墨迹未干的《左传》初稿,闻言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书卷般的沉静:“治世看功绩,乱世看存续。文公在位十八年,鲁国既没丢过一寸土地,也没闹过大规模的饥荒,这便是最大的功。至于那声无奈的叹息……”他枯瘦的指尖轻轻点过简上“公子遂弑嫡立庶”的记载,墨迹仿佛还带着当年的温度,“自有青史替他记着,记着他在礼与势之间的挣扎,记着一个守礼者在乱世的不得已。”
众人一时都没说话,唯有窗外的蝉鸣一阵高过一阵,混着竹简翻动的沙沙声,在安静的书库里交织成一片。那些沉睡在竹片上的文字,仿佛也在这声响里醒了过来,低声诉说着千年前那位国君的挣扎——他曾站在祭天的高台上,对着朗朗乾坤行三跪九叩之礼;也曾在深夜的宫殿里,对着边境急报默然垂泪。这复杂的回响,就像书库角落里那尊老编钟,轻轻一碰,便震颤出悠长而深沉的余韵。
紧接着,在这之后不久…只见王嘉和曾申以及其他师兄妹见老师左丘明前来,二话不说,连忙便纷纷走上前去,先是恭敬的拱手行礼,紧接着便请教相关事宜来。
“夫子,方才我们议论先君功过,总觉得隔着层薄雾看山,摸不透全貌。”王嘉上前一步,宽大的衣袖在拱手作揖时扫过案上堆叠的竹简,带起一阵经年累月沉淀的竹香,混着书库特有的陈旧气息漫开来。“就说先君默许公子遂立庶,虽说以退让换来了一时安稳,可这宗法礼制好比堤坝,一旦破了口子,往后再想堵上怕是千难万难——这究竟是权衡利弊的权宜之计,还是力不从心的无奈失算?”
曾申正将一卷刚理好的《周官》竹简捆扎整齐,闻言直起身来,捧着简册蹙眉道:“弟子也有一事不明。先君既下旨重农桑,又耗巨资兴礼乐,可前日整理曲阜户籍简册时,见城外三成农户连像样的耒耜都凑不齐,春播时还要几家合借一副农具。难道是政令到了地方便层层克扣,成了纸上空谈?”
左丘明缓步走到宽大的书案前,将手中墨迹未干的《左传》初稿轻轻铺开,日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照进来,在他鬓边的白发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他指着简上“文公六年,大搜于红”的记载,苍老的声音沉稳如案头那尊青铜鼎,带着穿透时光的力量:“王嘉问的是礼制与权变的分寸,曾申忧的是政令落地的深浅,其实答案都藏在‘时’与‘势’这两个字里。”
“夫子的意思是……”赵婉停了手中清理竹简的毛刷,那双总带着几分灵动的眼睛眨了眨,满是求知的恳切。
“春秋无义战,列国皆在水火中求存。”左丘明的指尖在竹简上缓缓移动,仿佛在触摸那些早已远去的岁月,“文公立庶,是知‘势’——彼时叔孙、季孙、孟孙三家手握鲁国大半兵权,公子遂背后正是季孙氏撑腰,若强行废立,便是朝堂喋血、刀兵相向,最终遭殃的还是田间耕作的百姓;他兴农桑却未能普惠,是受‘时’所限——鲁国每年要向晋国缴纳的贡品占去国库三成,还要应付齐国不时的勒索,能挤出钱粮修泗水堤坝、开阡陌沟渠,已属竭尽所能。”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围拢过来的弟子们,“你们要记住,史书不是用来站在云端评对错的,是让你们俯身看清:每个抉择背后,都有当时的山河破碎与万不得已。”
一直默不作声的李师兄这时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困惑:“那……我们皓首穷经读这些史书,究竟该学些什么?”
左丘明拿起案头削好的竹笔,蘸了蘸松烟墨,在一片空白的竹简上缓缓写下“明时势,守本心”六个字,笔锋苍劲有力,入木三分。“学他祭祀周公时,面对列祖列宗牌位那份‘不敢忘周礼’的执着;学他深夜与大臣谋齐策时,既能低头求和又不忘伺机反击的清醒。”他放下笔,指着那六个字,“更要学他案头那盏从不曾过早熄灭的灯——冬夜批阅奏折时,灯油燃尽了便再加一灯,哪怕咳嗽得直不起腰,也要把次日赈灾的政令看了又看。那点光亮,是一个国君对社稷最后的担当。”
众弟子望着竹简上那六个字,忽然觉得方才争论不休的功过像是被温水浸润的棱角,渐渐褪去了尖锐,化作了史简中一行行带着体温的墨迹。王嘉伸手轻轻抚过那些深刻的刻痕,指尖仿佛能触到千年前那个在朝堂与田间奔波的身影——他或许在祭典上庄严肃穆如古柏,或许在边境急报前眉头紧锁如深壑,却始终未曾放下肩头那副名为“鲁国”的重担。心中的迷雾豁然散开,书库中只余下竹简翻动的轻响,与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相和。
再到了后来,一切便恢复正常。
而王嘉呢,他也着手去寻找《左氏春秋》中记载着关于鲁文公第十八年的竹简草稿。
之后,他又通过自己阅读白话文的记忆,使用头脑风暴与情景再现法,进入这鲁文公第十八年的世界,进行游历。
关于所负责区域的竹简与书籍的整理工作,他也像往常一样,把他们先放到了一边,之后再做。
不多时,伴随着时间与空间的变化与交织。
他的思绪,很快便来到了鲁文公第十八年的世界。
说来也巧,就在这鲁文公执政第十八个年头,同时也是执政最后一年的时候,和他执政的其他年份一样,也都发生了许许多多耐人寻味且值得人深思的事情。
十八年春,周历二月丁丑,料峭的寒风仍卷着曲阜城头的残雪,鲁文公姬兴在宫中的台下溘然长逝。那座他曾无数次凭栏远眺的高台,此刻只剩下空荡荡的朱漆栏杆,栏杆上还留着他昨日扶过的余温。宫人发现时,案上的《周官》竹简摊开在“冢宰”篇,旁边的青铜酒樽里,残酒已结了层薄冰——这位守礼半生的国君,终究没能熬过这个多雪的冬天,十八年的执政生涯,如同一卷尚未写完的竹简,戛然停在了最凛冽的时节。
同年,西陲的秦康公罃也与世长辞。这位曾率秦军东进中原、与晋争霸的君主,其一生恰似关中平原的落日,既有过“送我者,皆自涯而返”的豪情,也难逃“崤之战”后的颓势,最终随着渭水的涛声归于沉寂,只留下“秦晋之好”与“秦晋交恶”的复杂纠葛,供列国史官笔下评说。
夏五月戊戌,齐鲁边境的麦浪正翻滚着金浪,齐国都城临淄却传来惊天变故——国人暴动,杀死了国君商人。这位以严苛着称的齐君,曾因强征民力修筑宫殿引得怨声载道,如今血溅宫廷的消息传来,曲阜城内的大夫们深夜聚议,烛火映着一张张凝重的脸:齐国的内乱,是鲁国喘息的契机,还是新一轮动荡的开端?谁也说不准。
六月癸酉,曲阜城外的汶水河畔,送葬的队伍绵延数里。鲁文公的灵柩披着玄色丝帛,在《周礼》规定的哀乐中缓缓送入预先修筑的墓陵。送葬的百姓里,有曾受惠于泗水堤坝的农夫,有在祭典上见过他庄重身影的乐师,此刻都沉默地垂首——他们或许说不清国君的功过,却记得这十八年里,曲阜的炊烟从未断过,边境的战火也鲜少烧到城门下。
秋高气爽时,鲁国的使者队伍踏上了前往齐国的路。公子遂与叔孙得臣并辔而行,车中载着给新君的贺礼,也藏着鲁国对东邻局势的试探。经过汶阳之田时,两人勒马远眺——这片曾被齐国夺走又归还的土地,如今在秋阳下泛着丰收的光泽,他们都明白,此行不仅是通好,更是要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安稳。
冬十月,寒风卷着枯叶掠过鲁国宫殿,太子恶的死讯如一声闷雷炸响。这位本应继承大统的嫡子,最终没能熬过宫廷的暗流,他的死像一把锋利的刀,彻底斩断了文公苦心维系的宗法脉络。消息传出,曲阜的学子们在泮宫前扼腕叹息,竹简上“嫡长子继承”的古训,此刻读来只剩刺骨的寒意。
同月,夫人姜氏身着素衣,登上了返回齐国的马车。车辙碾过曲阜的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位来自齐国的夫人,曾是两国联姻的纽带,如今却成了宫廷变故的旁观者,车窗外掠过的鲁国城墙,在她眼中渐渐模糊——从此,故乡是齐国,他乡也是齐国,唯有这十八年的鲁国岁月,成了夹在记忆里的残简。
季孙行父紧接着也踏上了赴齐之路。这位年轻的大夫面色凝重,行囊里装着鲁国对新君的承诺,也藏着对未来的隐忧。车轮滚滚,穿过凛冽的北风,他知道,此刻的每一步,都牵动着鲁国在列国棋局中的位置。
而南方的莒国,也在这多事之秋传来消息:国人杀死了国君庶其。这位以残暴闻名的莒君,其结局与齐君商人如出一辙。消息传到曲阜书库时,左丘明先生正提笔记录这一年的大事,笔尖悬在竹简上空良久,最终落下八个字:“乱久必治,治久必乱”,墨迹在冬日的寒气里,慢慢晕染开来。
这一年,列国的命运如走马灯般轮转,每一则简讯背后,都是城池的兴衰、百姓的悲欢,最终都化作《春秋》里的寥寥数语,在岁月的长河里,等待着后人解读其中的沉重与无奈。
话说回来,就在鲁文公十八年,同时也是周王室周匡王四年,早春时节,料峭的寒意尚未褪尽,齐国都城临淄的宫殿里,齐懿公下达了出兵伐鲁的日期。然而诏令刚发,他便突然病倒在床,面色蜡黄如枯槁,太医诊脉后摇头叹息:“君上脉象紊乱,恐难挨过今秋。”
消息传到曲阜,鲁文公闻讯,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齐懿公素来骄横,若其出兵,鲁国边境必遭涂炭,当下便命人占卜,祷祝道:“愿齐侯不及秋日便亡,以解鲁国之危。”大夫惠伯奉命将祷词告于龟甲,卜官楚丘执刀刻纹,灼烧后的龟甲裂纹却显露出诡异的纹路。他凝视良久,面色凝重地说:“齐懿公确活不到秋日,但并非死于疾病。只是我君也将听不到他的死讯了——致告龟甲的人,恐有祸患降临。”话音未落,殿内烛火忽明忽暗,众人皆觉脊背发凉。果不其然,二月丁丑这日,鲁文公在宫中猝然离世,终究没能等到齐懿公的结局。
说起这齐懿公,其暴戾早有根源。当年他还是公子时,曾与大夫邴歜的父亲争夺田产,最终败诉,此事成了他心头一根拔不掉的刺。及至即位,他立刻翻出旧怨,竟下令掘开邴歜父亲的坟墓,将尸体拖出,当众斩断双脚以泄愤。更令人发指的是,他非但没有处死邴歜,反而强令其为自己驾车,日日看着仇人在眼前挥鞭驭马,以此炫耀权势。此外,他见大夫阎职的妻子貌美,便强行夺入宫中,却又让阎职做自己的骖乘,与邴歜一同随侍左右,这般羞辱,简直是将二人的尊严踩在脚下。
夏五月,临淄城暑气渐盛,齐懿公带着邴歜、阎职等人前往申池避暑。池中碧波荡漾,他在亭中饮酒作乐,命二人入池洗浴。邴歜沐浴时,忽然挥起马鞭子抽打阎职,阎职怒目而视,正要发作,邴歜却冷笑一声:“人家夺走你的妻子,你都能忍气吞声,我打你一下又算得了什么?”阎职闻言,胸中怒火与屈辱交织,反唇相讥:“比起那被人斩断父亲双脚,却还要为仇人驾车的人,我这点委屈又算什么?”
一句话戳中两人痛处,相视一眼间,多年的隐忍化作同仇敌忾的杀意。他们悄悄潜回亭中,趁齐懿公醉卧之际,合力将其弑杀,随后将尸体拖入池边的竹林深处掩藏。做完这一切,两人竟从容返回城中,在宗庙祭奠过列祖列宗,才驾车逃离齐国。国中大夫们得知消息,虽震惊于弑君之罪,却也无人真心为齐懿公惋惜,最终拥立公子元即位,是为齐惠公。
此时的鲁国,正沉浸在国丧的哀戚之中。六月癸酉,鲁文公的灵柩在庄严的礼乐声中入葬,送葬的队伍绵延数里。谁也未曾想到,那位曾让鲁国寝食难安的齐懿公,已在申池的竹林中化作一具无名尸骸。两位国君的相继离世,如同投入春秋乱世的两颗石子,在列国博弈的水面上激起层层涟漪,而史书上关于这一切的记载,不过是几行简洁的文字,藏着多少惊心动魄与荒诞悲凉。
鲁文公执政的第十八个年头,亦是他在位的最后一年。春夏两季接踵而至的风波,如一幕幕跌宕的活剧,在默默见证这一切的王嘉眼前清晰铺展。那些潜藏的失落与未尽的遗憾,如细密的针脚刺透时光,让他心头发沉,不由得深深叹息。
片刻后,他抬眼望向天边流云,喉间先溢出几声沉沉的喟叹,而后缓缓开口,字句间满是沉淀后的思索:
“这半年的事,像一场急促的雷雨,来得猛,去得也烈。”王嘉望着天边渐沉的暮色,霞光正一点点被墨色吞没,他的声音里裹着未散的怅然,像被潮气浸过的棉絮,沉甸甸的,“先君十八年如履薄冰,祭天祭祖时总把‘周礼’二字挂在嘴边,可转身与晋侯盟会,又不得不低头称‘小弟’;修泗水堤坝时拍着胸脯说‘十年后必见其功’,面对公子遂的政变,却只能攥着拳头忍下——他守着周礼的体面,也藏着求生的盘算,到头来却没能亲眼看到齐国的变故,连自己身后的宗法都护不住。这‘失落’,是他拼尽全力却终究差了一步的无奈,像眼看着堤坝快筑成了,却被最后一场洪水冲垮了角。”
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还沾着几星整理竹简时蹭上的竹屑,粗糙地划过脸颊:“齐懿公倒是活得张扬,夺邴歜父亲的田产时眼睛都不眨,掘墓斩脚时更是面不改色,抢了阎职的妻子还敢让人家当骖乘,以为强权能压得住天下,以为别人的尊严是泥捏的。最后却死在两个被他踩在脚下的人手里,死在申池的竹林里,连口像样的棺木都没有。这般结局,说不上解气,只觉得荒诞——可这荒诞里,又藏着多少被欺凌者的恨?像埋在土里的火种,看着灭了,遇着点风就烧起来了。”
一阵风过,书库外的老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有无数人在低声叹息。王嘉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着,像是要把这半年的憋闷都吐出来,续道:“我先前总觉得,史书上的‘功过’二字分明得很,黑是黑,白是白。可亲眼看着这些事发生才明白,先君的‘守礼’里有怯懦,‘妥协’里有担当;齐懿公的‘暴虐’里藏着自卑,‘覆灭’里也透着必然。哪是简单的对错能说清的?乱世里的人,不管是国君还是百姓,都像被风卷着的落叶,能稳住自己不坠进深沟就已不易,哪还能顾得上叶尖是朝上还是朝下?”
他低头看向手中那卷刚抄完的《鲁文公十八年纪》,竹简上的墨迹已干,透着沉静的青黑色,像凝固的时光:“或许,我们能做的,就是把这些‘失落’与‘遗憾’好好记下。记下先君案头那盏燃到天明的灯,记下齐懿公竹林里那具无人收殓的尸身,记下邴歜挥鞭时的眼神,记下阎职忍辱时的拳头。后人翻开竹简时,能知道他们曾这样挣扎过、痛苦过、盘算过,便不算白活这一场吧。”
风又起,吹得书库门吱呀作响,卷进几片带着凉意的落叶,落在摊开的竹简上,像是在为这些未尽的话语做注脚。
紧接着,就在这之后不久,伴随着时间与空间的变幻与转移…
秋意渐浓时,曲阜城外的官道上,襄仲(公子遂)与庄叔(叔孙得臣)率领的使团正踏着落叶前往齐国。此行有两层深意:一来是为齐惠公(公子元)新即位道贺,二来是答谢齐国此前派使者参加鲁文公的葬礼。车辙碾过带霜的路面,发出细碎的声响,谁也未曾料到,这趟看似寻常的出使,竟会为鲁国的命运埋下惊天伏笔。
鲁文公的后宫之中,早已暗流涌动。文公的第二个妃子敬嬴,因容貌聪慧深得宠爱,更暗中与手握重权的襄仲结下私情。她所生的儿子公子俀(即后来的宣公)年长于嫡子,敬嬴便借着这份私情,将儿子郑重托付给襄仲,恳请他助公子俀登上君位。襄仲本就野心勃勃,当即应允,可这一提议却遭到了叔仲(叔仲惠伯)的坚决反对——叔仲恪守宗法礼制,力主拥立嫡子恶为君,双方在朝堂上争执不下,互不相让。
襄仲抵达齐国后,趁拜见齐惠公的机会,将立公子俀为君的打算和盘托出,恳请齐惠公出手相助。齐惠公刚登基不久,正想借着亲近鲁国稳固自身地位,又念及鲁国与齐国相邻,若能拉拢鲁国,也可制衡晋国,便爽快地答应了襄仲的请求。有了齐国这个强援,襄仲的底气愈发充足。
冬十一月,寒风卷着沙尘掠过曲阜城墙,襄仲在府邸中布下杀机。他趁着夜色,派人闯入东宫,残忍地杀死了太子恶与公子视(恶的同母弟),随后拥立公子俀为君,是为鲁宣公。对于这场违背宗法的血腥政变,《春秋》中仅以“子卒”二字一笔带过,刻意隐去了弑嫡立庶的真相,这正是孔子所说的“为尊者讳”的春秋笔法。
政变次日,襄仲以新君宣公的名义召见叔仲。叔仲的家臣之长公冉务人闻讯赶来,拦在门前苦苦劝道:“大人万万不可入宫!襄仲既已弑杀二公子,此刻召您,分明是要斩草除根,入宫必是死路一条!”叔仲却挺直了脊梁,面色沉静:“若真是国君的命令,臣死而无憾。”公冉务人急得跺脚:“眼下的国君是谁扶立的?这道命令究竟是君命,还是襄仲的私意?若不是真君命,何必白白送死?”可叔仲终究拗不过心中的“忠君”执念,推开劝阻的家臣,毅然踏入了宫门。宫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再打开时,这位守礼的大夫已倒在血泊之中——襄仲命人将他杀死后,竟草草埋在了马厩的粪堆里,以此羞辱这位政敌。公冉务人见主公遇害,含泪带着叔仲的妻小逃往蔡国,直到多年后才设法为叔仲氏恢复了宗嗣,算是为这段惨烈的权斗留下一丝余温。
文公的夫人姜氏(齐女)得知嫡子惨死,悲痛欲绝。她收拾行囊返回齐国时,车驾经过曲阜集市,忍不住掀开车帘,对着围观的百姓哭喊道:“天哪!襄仲无道,竟杀死嫡子,拥立庶子为君,这还有王法吗!”集市上的百姓素来敬重太子恶的仁厚,闻言无不落泪,此后便私下称姜氏为“哀姜”,以此寄托对这场冤案的痛惜。
同一时间的莒国风波,尚未平息,鲁国的动荡又牵连出更复杂的礼法争议。而远在东方的齐国,齐惠公对鲁国的“示好”并未持续太久,列国的棋局仍在权力更迭中悄然重塑。
鲁国的风波未平,宋国的内乱又起。宋武公的族人始终不满宋文公(公子鲍)的继位——毕竟文公是弑杀兄长昭公(宋昭公)上位的。他们暗中联络了昭公的儿子,打算扶持司城须(文公的同母弟)发动叛乱,夺回政权。十二月,宋文公察觉异动,抢先下手,诛杀了同母弟须与昭公的儿子,彻底斩断了叛乱的根基。随后,他命戴公、庄公、桓公的族人,在司马子伯的馆舍中围攻武公的族人,将这股反对势力一网打尽,最终把武公、穆公的族人全部驱逐出境。为稳定人心,文公任命公孙师为司城,填补司城须留下的空缺;恰逢公子朝去世,又任命乐吕为司寇,通过人事调整牢牢掌控了朝政,宋国这才渐渐安定下来。
这一年的秋冬,从鲁国的弑嫡立庶到宋国的宗族清洗,列国的天空始终被权力斗争的阴霾笼罩。宗法礼制在野心家眼中形同虚设,而史书上那些简略的记载,如“襄仲杀嫡立庶”“宋杀其弟须”,背后藏着多少鲜血与哀嚎,唯有风中摇曳的旌旗与沉默的竹简知晓。
眼见在这鲁文公十八年的秋冬后两季,看着这一件件、一幕幕跌宕起伏的事件,其外在的血雨腥风与内在的权谋争斗,想必任谁的心里,都会为之触动吧。
而咱们的王嘉呢,也是在看到这一切后,内心愈发的五味杂陈,他随即在深思熟虑片刻之后,在长长叹息之余,便像先前那般,再度缓缓道出他的评价感悟与反思思考来。
“这秋冬两季的事,看得人心里像压了块冰,寒得透骨。”王嘉望着案上那卷墨迹未干的《春秋》残简,指尖在“子卒”两个字上反复摩挲,竹片的纹路硌得指腹发疼,声音里裹着书库特有的阴冷潮气,“襄仲出发去齐国时,车驾上载的是绸缎玉器,人人都说‘这是为鲁国结好邻邦’;可他从齐国回来,腰里揣的是齐侯的承诺,手里握的是杀太子的刀。谁能想到,几车礼物换来的,是东宫的血?”
他顿了顿,指尖移向另一处记载叔仲遇害的简文,声音发颤:“叔仲先生一辈子捧着‘宗法’二字,朝堂上跟襄仲争得面红耳赤,说‘嫡庶有序,如天地有常’;到头来呢?襄仲一句‘君命’就把他骗进宫,死后连口像样的棺木都没有,竟埋在马厩的粪堆里。那地方,连拉车的马都嫌臭啊!这礼,守得越真,死得越惨,世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王嘉拿起旁边一卷记录宋国内乱的竹简,简上“宋杀其弟须”五个字,笔锋凌厉如刀,像是能划破人的手指。“宋国更狠。同母弟啊,说杀就杀,连眼睛都不眨;先君的族人,说赶就赶,连祖宅都给烧了。先前夫子讲‘周公之礼’,说‘君臣、父子、兄弟,礼之纲也’,可现在看来,刀光比礼器管用,野心比宗法实在——谁的刀快,谁的拳头硬,谁就能说了算。”
一阵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烛火猛地一颤,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王嘉低头看向自己沾着墨痕的手,那墨痕像是洗不掉的血渍:“哀姜哭市的时候,曲阜的百姓都落泪了,有人还偷偷给太子恶设了牌位祭拜。可眼泪挡不住襄仲的刀,牌位护不住叔仲的命。叔仲先生说‘死于君命可也’,可那命根本不是君命,是襄仲的私心!我先前总信夫子说的‘史书能明善恶’,说‘笔削之间,自有褒贬’,可现在才懂,善恶明不明,全看执笔者敢不敢写——‘子卒’两个字,藏了多少刀光血影?”
他将竹简重重按在案上,竹片相撞的脆响在空旷的书库回荡,惊得梁上积尘簌簌落下:“莒太子仆杀父盗宝,季文子说‘这是凶德’,把人赶走了;可襄仲杀嫡立庶,却能借着齐侯的势坐稳权臣,还能让新君认他当恩人。同样是‘凶德’,有人被逐,有人得势——这乱世的道理,原是看谁的靠山硬,谁的算计深啊。”
“只是……”王嘉忽然放轻了声音,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竹简,落在书库最深处那排记载鲁文公事迹的简册上,那里藏着文公十八年的挣扎与坚守,“先君十八年守着的礼,叔仲先生用命护着的法,总不能就这么白废了。你看那哀姜的哭声,百姓的眼泪,还有公冉务人带着叔仲家小逃亡时,回头望曲阜城门的那一眼——那些藏在史书字缝里的东西,那些没被刀光斩断的人心,才是真的礼啊。”
烛火渐渐平稳下来,柔和的光晕笼罩着摊开的竹简,将王嘉的影子与那些竹简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极了这乱世里,礼与权、生与死、坚守与妥协的纠缠。
在这之后不久,思虑良久过后,只见王嘉的脑海里,对于这一系列事情,此时此刻顿时便浮现出这一时期乃至后续时代诸子百家与名人大师的着作典籍中的佳句名篇,紧接着便轻声吟诵并细细感悟起这一切来。
王嘉指尖悬在一卷记录叔仲遇害的竹简上空,久久没有落下。那竹片上“埋于马矢”四字,墨迹仿佛还带着未干的腥气,与周围记载礼乐的简册形成刺目的对比。他目光缓缓扫过那些浸着血与泪的记载——从太子恶的“子卒”到宋文公“杀其弟须”,从齐懿公的竹林尸骸到哀姜的集市痛哭,沉吟片刻,忽然低声吟诵起来,声音里带着穿越时空的共鸣,像是要将胸中的郁气借着先贤的字句倾泻而出。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老子先生这话,此刻听来竟字字扎心。”他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天边最后一缕霞光正被墨色吞没,恍惚间像是看见老子骑牛西出函谷关的背影,“先君十八年如履薄冰,祭周公时礼器摆得丝毫不差,临终前还攥着《周官》竹简,却守不住自己的嫡子;叔仲先生在朝堂上与襄仲争得面红耳赤,说‘宗法如天地纲常’,却死在马粪堆里,连只体面的棺木都没有。这世道,倒是越讲礼义,越见虚伪——襄仲在盟会上高谈‘周公之德’,转身就敢挥刀杀太子;越重宗法,越藏杀机——宋文公对着先君牌位起誓‘兄弟同心’,转头就诛了同母弟。”
转而他拿起案上一卷《春秋公羊传》,翻到“拨乱世,反诸正”的篇章,指尖在“乱臣贼子”四字上反复摩挲:“孔子说‘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可眼下呢?襄仲杀了太子,还能带着齐国的盟约风光回朝,在新君面前称‘定策之勋’;宋文公弑兄逐族,反倒被史官写‘以安国人’。这‘惧’字,怕是只吓得住叔仲那样守礼的君子,吓不住襄仲、宋文公这般握刀的权臣。他们连《春秋》的笔都敢糊弄——‘子卒’二字藏了多少刀光?‘安定国人’四个字掩了多少鲜血?”
他放下公羊传,又拿起案上一卷《诗经》,手指飞快地翻到《大雅·板》篇,在“民之多辟,无自立辟”的诗句上重重点下,竹片被按得微微发颤:“《诗》里早说‘百姓多邪僻,无法自立法度’,原来古人早就看透了这乱世的荒唐。莒君庶其残暴,齐君商人严苛,最后都死在国人手里,倒像是应了‘多行不义必自毙’;可襄仲、宋文公这般‘邪僻’,却能靠着向齐国献媚、借宗族相残坐稳位子——这‘法’,究竟是约束众人的规矩,还是强者手里的工具?季文子能以‘凶德’逐莒太子,却对襄仲的弑嫡装聋作哑,说到底,不过是因为襄仲的拳头更硬罢了。”
一阵更深的寒意从脚底漫上来,王嘉猛地合上《诗经》,竹简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惊得梁上一只夜枭扑棱棱飞起。他望着书库深处摇曳的烛火,那里还摆着左丘明先生正在撰写的《左传》初稿,忽然缓缓道:“倒是《左传》里那句‘多行不义必自毙’,还能让人存几分念想。齐懿公掘墓斩脚,以为能压服邴歜,终究死在申池竹林,连尸身都被野狗啃食;襄仲今日在朝堂上得意,难保日后不会被新君猜忌,不会被后人翻出旧账。或许这些佳句名篇,不是要我们看透绝望,是要我们在这礼崩乐坏的乱世里,还能认出什么是‘义’,什么是‘不义’——就像哀姜的哭声,百姓的眼泪,公冉务人带着叔仲家小逃亡时那回头一望,纵然改变不了结局,也得让后人知道,这世上曾有过不公,曾有过坚守,曾有人为了‘宗法’二字,甘愿死在马粪堆里。”
吟诵声渐渐歇止,书库重归寂静,只有案上的烛火还在微微跳动,将那些竹简上的文字照得愈发清晰。千年前的佳句与眼前的血案,先贤的叹息与今人的无奈,在摇曳的火光中交织成一片深沉的回响,久久不散。
后来,又过了没多久…
在这之中,王嘉与许多相关人士进行交流,并且有了许多自己的感悟。
再到了后来,当他的思绪回到现实中时,他便将其中重要的信息记录在他先前准备好的小竹简小册子上,之后再细细分析。
然后,他在完成自己手中的书籍整理与分类工作后,他便马不停蹄的带着自己的疑惑,前往他的老师左丘明丘明先生休息以及办公的地方,寻求答疑解惑。
“夫子,弟子近日整理鲁文公十八年的简册,越看心里越糊涂。”王嘉捧着那册记满感悟的小竹简,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站在左丘明案前时,声音里还裹着未散的困惑,像被晨雾打湿的棉絮,“同样是弑君杀嫡,齐懿公被邴歜、阎职两个匹夫手刃,尸身抛在竹林里喂野狗;襄仲杀了太子恶与公子视,却能借着齐侯的势安坐朝堂,连新君都要敬他三分。同样是坚守宗法,叔仲先生被埋在马粪堆里,连个谥号都没留下;季文子却能捧着‘凶德’的道理驱逐莒太子,在朝堂上稳稳当当——这世道的道理,难道真的没有章法可循?”
他将小竹简轻轻摊在案上,竹片边缘已被反复摩挲得发亮,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有对“子卒”二字的圈点,有对“襄仲杀嫡”的质疑,还有几处潦草地画着哭丧的百姓与挥刀的权臣。“弟子翻遍了《诗》《书》里的训诫,也找不到答案。老子说‘大道废,有仁义’,可叔仲先生的仁义,在襄仲的刀面前脆得像层窗纸,一捅就破;孔子说‘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可乱臣们握着刀,连史书都敢改写——‘子卒’两个字藏了多少血?‘安定国人’四个字掩了多少罪?难道这乱世的道理,真的只剩‘拳头硬者为尊’?”
左丘明正用一方素布细细擦拭着案上那尊青铜镇纸,镇纸上刻着的“明鉴”二字已被磨得发亮。闻言他放下布巾,目光落在王嘉的批注上,苍老的指尖轻轻点过“叔仲之死”四字,那力道很轻,却像带着千钧重量:“你记不记得去年整理《晋语》,晋献公死后,里克连杀奚齐、卓子两位幼君,起初在朝堂上呼风唤雨,连夷吾(晋惠公)都要让他三分;可坐稳君位后,夷吾反手就赐了他一杯毒酒,说‘子弑二君与一大夫,为子君者不亦难乎’。”他抬眼望向王嘉,眸子里映着窗外透进的天光,清明如古镜,“权术能得一时,却不能得一世;刀光可掩一时,却掩不了万世。齐懿公的尸身烂在申池,可‘掘墓斩脚’的恶名传了列国;襄仲今日得意,可我笔下‘公子遂杀太子恶及公子视’这十个字,会跟着竹简化作灰烬吗?”
左丘明拿起案上墨迹未干的《左传》初稿,竹简上的字笔锋如刀,透着一股不容篡改的刚劲。他指着“襄仲杀嫡”的记载:“我不写‘君命’,不写‘定策’,更不写‘以安社稷’,便是要让后人一眼看清,这刀是襄仲的刀,不是天意,不是君命,是权臣的私心。至于季文子与叔仲的不同结局——”左丘明顿了顿,指尖在“守礼”二字上停留片刻,“叔仲守的是‘死谏’,他要让天下人看看,这宗法礼制还有人肯用命去护;季文子守的是‘存身’,他知道若自己也像叔仲般赴死,鲁国就再没人能挡着襄仲把周礼踩成泥了。乱世之中,守礼的方式有千万种,能让‘礼’的火种不灭,便是大功。”
王嘉望着老师笔下刚劲的字迹,忽然想起书库深处那排记载鲁文公祭典的竹简,上面详细记录着祭器的摆放、乐舞的章节,连献酒的次数都一丝不苟;又想起哀姜哭市时,百姓们偷偷抹泪的模样,想起公冉务人带着叔仲家小逃亡时,回头望曲阜城门的那一眼——那些没被刀光斩断的坚守,没被权谋磨灭的人心,不正是老师说的“不灭的火种”吗?心中那团迷雾渐渐散开,像被风吹散的晨雾,露出了底下坚实的土地。
紧接着,在这之后不久,王嘉在思虑良久之余,也是与他的那几个师哥师姐也进行了一系列的交流。
在此基础上,他又了解到了更多的知识,有了更多的感悟。
这一天,很快也就过去了。
接下来,到了鲁国新国君鲁宣公姬俀(倭)登基上位。同时也是其执政鲁国第—个年头的时候,又会发生哪些有趣事情呢?
接下来,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