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郭军年轻，但他确实是个雷厉风行的实干派。
许素馨这边的辣酱刚刚罐装完毕、消好毒，他那边就已经协调好了这次试水的铺货点。
省城几个规模较大的供销社和菜市场都答应了让他们过去卖辣酱的事儿。
第二天一早，赵墨川开着自己的吉普车带着许素馨和小孙，以及四箱辣酱去了省城的便民菜市场。
红星罐头厂蓝色小货车则将另外三组负责推销的工人，送到了提前定好的地方。
小吴将许素馨交代的事情记得仔细，她一边和看宝贝一样看着用来试吃的几罐辣酱，一边还要看着箱子里的辣酱撒出来。
车子一路颠簸，驶向省城最大的中心供销社。高大的门脸，刷着绿漆的木头柜台，玻璃橱窗里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各种商品。
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售货员三三两两地站在柜台后，有的在织毛衣，有的在嗑瓜子，神色中或多或少都带着点优渥。
这年头，供销社的工作可是香饽饽，在这儿上班的，不少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郭军提前和中心供销社的领导打了招呼，红星罐头厂的车一停下，一个梳着干部头、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就迎了出来，是供销社的刘主任。
他脸上堆着客套的笑容，跟司机寒暄着，眼神扫过小吴提溜着的两个瓦罐和后面搬下来的货，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真不知道郭军要搞什么名堂，好好的罐头厂做那些水果罐头就行了，非要去折腾什么辣酱。要不是供销社和红星有合作，他才不掺合这些事里呢。
他听说，郭军还不止联系了他帮忙，看样子他是真的铆足了劲想要做成这个事儿，就是不知道最后会不会做成个笑话。
“是红星的同志吧，你们的事郭厂长都和我交代了，东西先放这边吧。”
刘主任指着柜台最里面、靠近角落的一个空档，那地方光线不太好，旁边还堆着些积灰的扫帚簸箕，“地方小了点，你们多包涵，新东西嘛，先试试水就行了。别看我们中心供销社地方不小，但是要卖的东西也多啊，能腾出这么大的地方给你们，我也尽力了。”
刘主任这语气和态度，明摆着就是应付差使，根本没把这什么红星送来的许记香辣酱放在眼里。
小吴看着那犄角旮旯的位置，再看看刘主任那皮笑肉不笑的脸，心里顿时像堵了块石头，闷闷的，还有点委屈。
这辣酱，是她和其他几个同事跟着许大姐一道道工序仔细熬出来的，这酱有多香，多下饭，她比谁都清楚。
昨晚许大姐拿出来给厂里工人尝尝味道的那两瓦罐酱，吃到最后连瓦罐的都被人拿馒头片擦干净了。
怎么到了供销社这儿，就不受待见起来了？
司机显然也察觉到了刘主任的态度，但他早就习惯了这种踩高捧低的事儿。
没多说什么，他先将车上的辣椒酱搬了下来，摆了几瓶在货架上之后，又帮着小吴把试吃的那瓦罐摆到了桌上。
“小吴同志，地方给你安排了，剩下的就看你们自己了。”
刘主任扶了扶眼镜，盛气凌人地指点了两句，说完就背着手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小吴看了看被摆在角落里的自家辣酱，心情有些糟糕，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把心里那股子委屈劲儿压下去。
她是来卖辣椒酱的，只要她的酱卖得好，管这什么刘主任、马主任说的话呢。
她拿出抹布，仔仔细细地把带着点灰柜台擦干净。又把那两个试吃的瓦罐整整齐齐地摆好，揭开其中一个的布封。
瞬间，一股浓烈的辣酱香味直接飘散了开来。
旁边几个嗑瓜子聊天的售货员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
“嚯，什么味儿，这么冲？”
“好像是红星那边新做的什么酱，借了咱们供销社，想要看看卖不卖得动呢。”
“我听说，这酱是红星的厂长从下面县城里找了人来做的，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跑来折腾这玩意儿。”
……
小吴像是没听见那些议论，脸上努力挤出热情的笑容，清了清嗓子，对着供销社里稀疏的顾客，还有那些探头探脑的售货员，脆生生地吆喝起来。
“走过路过的同志们，都来看看，红星罐头厂新出的许记辣椒酱，有香辣和微辣两个口味。免费品尝不要钱，香辣下饭，拌面条、夹馒头味道都顶呱呱，大家都来尝尝啊。”
这是许素馨临时想出来吆喝的词，昨晚上小吴练的时候，还有些张不开嘴，这会儿往供销社里头一站，她倒是没了那份拘谨。
开始，并没什么人搭理小吴。
顾客们都习惯了供销社售货员的冷脸，对这种自卖自夸式的吆喝，本能地带着点怀疑和疏远。那些售货员们更是抱着胳膊，远远地看着，脸上带着看好戏的揶揄。
感受到供销社那些售货员看热闹一般的眼神，小吴心里那点委屈又涌上来，但她的嘴巴和动作没停。
是郭厂长和许大姐信任她，觉得她嘴甜也豁得出去，才安排她来做推销的。
想起许素馨昨晚临时培训她们的话，小吴干脆掏出了一个自己带来的小碟子，拿勺子舀了满满一盘子红亮油润、甚至还能看得见肉粒的辣酱出来。
然后她走到旁边卖馒头的柜台，自己掏钱买了两个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
小吴这举动，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
她走回桌子旁，把热馒头掰开，挖了小半勺油亮喷香的辣酱，均匀地抹在雪白暄软的馒头瓤上。热气一腾，瞬间放大了辣椒酱原本那股诱人的味道。
“大娘，你来尝尝吧。”
小吴眼尖，看到一个刚买了东西、正准备离开的五十多岁大娘，正盯着自己这边看。
她立刻热情地把抹好酱的半个馒头递过去：“保准又香又解馋，你尝尝味儿，又不收钱。”大娘被小吴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