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素馨伸手拍了拍蔡晓春的肩膀：“也是你自己愿意吃苦，又不全是我的功劳。”
蔡晓春笑了笑，声音更低：“电影院门口卖瓜子的活，我不是交给我娘家一个表妹去做了嘛。最近这段时间赚的钱我都算清楚带来了，这是应该分给你的三十二块钱，你拿着。”
蔡晓春看着低头拨算盘的女儿，声音有些哽咽，“照这个攒法，等市医院通知做玲玲手术的时候，钱指定能凑够。”
看着蔡晓春手里的三十二块钱，许素馨下意识想要拒绝，这些钱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了，但对于攒钱给王玲玲做手术的蔡晓春而言，一分一厘都很重要。
犹豫片刻，许素馨还是接过了蔡晓春手里的钱，倒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让蔡晓春心里舒服一点。
她知道，蔡晓春这个人和自己一样要强，自己要是不收这个钱，她肯定会多想。
看着蔡晓春眼神中的希冀，许素馨心头也涌起一股暖流。
她用力握了握蔡晓春的手，坚定道：“你放心，没问题的，就算钱不够，这不是还有我呢。玲玲这么乖，老天爷都会帮她的。”
蔡晓春抹了抹眼角，用力点了点头。
她看着许素馨，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邀请道：“素馨，过几天我想带玲玲去市里医院复查一下。医生说要定期看看情况，心里也好有个底。我知道食堂最近刚开张，你比较忙，但老王最近脱不开身，我一个人心里也有点慌。你能陪我们一起去吗？你见识多，主意也正……”
不等蔡晓春说完，许素馨几乎没有犹豫，立刻点头：“这有啥不行的，我陪你们去。哪天？”她清楚蔡晓春心里的紧张，也知道复查对她们母女意味着什么。
“三天后行吗？”蔡晓春眼中满是期待。
“没问题。”许素馨应得干脆，“我提前把事情安排好，陪你们一块儿，这点儿小事也扭扭捏捏的，可不像你蔡晓春啊。”
蔡晓春知道许素馨是在缓解她的尴尬，嘿嘿一笑之后直接接过了李铁根手里的大扫帚，帮着干起了活。
三天后，天刚蒙蒙亮，许素馨就和蔡晓春带着裹得严严实实的王玲玲，坐上了开往市里的第一班长途汽车。
初春的清晨，寒气逼人，但路两边的树上已经萌发出了些许绿色。
汽车在坑洼不平的路上颠簸着，车窗外是飞速倒退的、蒙着白霜的田野和微微泛绿的树林。
王玲玲靠在蔡晓春怀里，虽然脸上带着笑，但许素馨还是可以看出，她眼神里对市医院检查的紧张。
蔡晓春紧紧搂着女儿，嘴唇抿得发白，眼神时不时飘向窗外，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
虽说上次住院检查的时候，医生说王玲玲的病情控制得还不错，最近这段时间，她吃得好喝得好，还胖了几斤，但只要一检查，她就控制不住的紧张。
许素馨坐在两人旁边，轻轻拍了拍蔡晓春冰凉的手背，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别紧张，就是常规复查。玲玲最近气色这么好，肯定没事的。”
蔡晓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但搂着王玲玲的手臂明显收得更紧了。
颠簸了近两个小时，大巴车终于带着众人进入了市区。
一进入热闹的市区，周围的高楼立刻多了起来，自行车铃铛声、汽车的喇叭声、人们的吆喝声汇成一片。
虽然已经来过一次市区，但王玲玲扒着车窗，仍旧看得目不转睛。
长远市第一人民医院，在省里都算是排得上号的大医院。
灰扑扑的主楼，虽然有些陈旧，却带着一种肃穆和权威感。
医院大厅里人头攒动，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药味和一种属于医院特有的、压抑又充满希望的气息。
蔡晓春把王玲玲交代给许素馨，一个人先挂了号。
之后又排了好一会儿的队，才轮到王玲玲进诊室检查。医生面诊完之后，又给王玲玲开了检查单，看着检查室的大门，蔡晓春满脸担忧地看着被护士牵着小手的王玲玲，恨不得陪她一块儿进去。
倒是王玲玲，看出蔡晓春紧张，笑呵呵地对她做了个鬼脸：“放心吧妈，我肯定没事儿，一会儿检查完了，我想吃大肉馄饨。”
眼见检室的门被关了起来，蔡晓春脸上的紧张几乎化为实质。
许素馨拍了拍蔡晓春的肩膀，但其实她心里也有些紧张。
浓郁的消毒水味直往鼻子里钻，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许素馨开始打量起了周围的一切。
走廊两边是刷着半截绿漆的墙壁，长椅上坐满了神情各异的病人和家属。
咳嗽声、低语声和孩子的啼哭声交织在一起，让人莫名有些烦躁。
靠坐在长椅上，许素馨努力不去想正在检查的王玲玲，心里默默盘算着食堂下周的菜单和采购单。
就在这时，走廊拐角处传来一阵急促而尖锐的婴儿啼哭声，伴随着一个女人慌乱焦灼的声音：“医生，医生在哪里？快看看我的孩子，他一天没吃奶了，哭得浑身都发抖，小脸都憋紫了。”
这声音莫名有点耳熟，许素馨下意识地抬起头，循声望去。
只见拐角处急匆匆跑出来两个人影，前面抱着孩子的女人，穿着一件时髦的米色呢子大衣，盘发都散开了一半。
女人脸上写满了惊慌失措，眼圈通红。
白晓娜这会儿来医院做什么？许素馨有些困惑地看向女人。
而她怀里那个裹在粉色小包被里的婴儿，正撕心裂肺地哭嚎着，小脸确实憋得有些发青。
紧跟在白晓娜身后的男人，穿着件带着油渍的蓝色夹袄，头发乱糟糟的像是鸡窝。
男人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焦躁，一边走一边低声呵斥着些什么，这男人不是詹鹏又是谁？
许素馨的眼神瞬间凝住，心头掠过一丝讶异。詹鹏和白晓娜，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还抱着詹家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孙子。
看白晓娜那着急忙慌的样子，孩子指定病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