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素馨顿了顿，目光落在吕大丫正在揉面的手上：“大丫姐，你馒头包子蒸得都好，大家伙儿吃了就没有说不好的。”
说着，许素馨又扭头看向李铁根，她的眼神坦荡，丝毫没有对他佝偻的外表有任何异样的表现。
“铁根哥，虽然咱俩没什么接触，但是你干活仔细、爱干净，我是知道的。我就想问问，你们夫妻俩愿不愿意来食堂帮我？”
“帮你？”
许素馨这话一出，吕大丫立刻愣住了，随即巨大的惊喜涌上她的心头，“愿意，我当然愿意啊。素馨妹子，这哪里是我们帮你，这是你在拉我们一把啊！”
在食堂干活，风吹不着雨淋不着，除了中午那一顿，还有早晚也要做馒头，工钱肯定也比她现在要多，她怎么会不愿意？
再说了，许素馨这人讲义气，前前后后帮了他们一家三口不少，就算不冲着工钱，许素馨开口了，她也肯定会去帮忙的。
比起吕大丫的爽朗，李铁根明显要拘束很多。
见吕大丫直接答应了许素馨，李铁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整个人也开始变得局促和不安起来。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本就佝偻的肩膀，头也低了下去，声音嗫嚅着：“素馨妹子，你的好意，哥心领了。可我这这模样去食堂帮忙干活，不是给你丢人添乱吗？”
李铁根越说声音越小，语气里面带着深深的自卑。
自从三年前，他和吕大丫为了给康康治病，搬到城里之后，他不知道受了多少人的白眼，明明他干活比别人强，就因为他直不起腰，走到哪儿人家招工都不愿意要他。
好不容易他才靠着踏实肯干，找了个打扫街道的工作。
三年下来，他早就习惯了起早贪黑地在角落里打扫街道，习惯了别人异样或怜悯的目光。食堂那种地方人多眼杂，他这副样子，怎么能去？
许素馨能够理解李铁根的犹豫，但她并不认同这个看法。
“铁根哥”，许素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抬眼直视着李铁根躲闪的眼睛：“你说这话，是看不起我许素馨，还是看不起你自己？”
李铁根闻言，猛地抬起头来，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愕然。
许素馨直直地盯着李铁根：“食堂要的是啥？要的是蒸馒头蒸得又大又喧腾的手艺，要的是把厨房灶台、地面桌椅擦洗得锃亮、不落一点油星的仔细劲儿。”
“要的是干活实在、不偷奸耍滑的人。我又不是选美的，你驼不驼背，和能不能去食堂干活有啥关系？”
许素馨指了指李铁根手里那把秃了毛的扫帚：“铁根哥，你连这院子墙角的蜘蛛网都扫得干干净净，你干活我信得过。”
“至于模样？”
许素馨的语气淡然，带着一种坚韧的力量：“模样又能当饭吃，能干活、肯用心，比什么都强。我许素馨招人做事，看的是本事，是良心，不是看谁长得周正。再说了，咱食堂后厨忙活，谁没事老盯着人驼不驼背的事儿看？”
“铁根哥，你只要肯来，就负责后厨的卫生清洁，还有帮着处理下食材边角料什么的。这活儿，肯定没人比你干得更仔细更让人放心了。”
许素馨这一番话，听上去和风细雨，却像一记像重锤般敲在李铁根心上。
他怔怔地看着许素馨，看着她那双没有丝毫嫌弃只有真诚信任的眼睛。
一股巨大的暖流和酸涩猛地冲上他的鼻梁，他的眼眶瞬间红了，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旁边的吕大丫也是眼眶通红。
一方面她有些感动许素馨今天的这番话，自从来了城里，老李没少为了别人的眼光一个人难过，许素馨今天说了这么多，说不定就能解开他的心结。
另一方面，她比谁都明白了，许素馨这根本就不是单纯招工，她这就是在变着法子帮衬他们老两口。
康康那孩子的病，像个无底洞，每个月吃药的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许素馨这么做，就是想让他们多一份稳定的收入，多一条活路。
“老李，你还愣着干啥？”吕大丫推了李铁根一把。
“素馨妹子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咱还有啥脸推三阻四？去，咱们俩都去，拼了命也得给素馨妹子把活儿干好、把这个食堂给操持起来。”
李铁根用力吸了吸鼻子，他抬起头，看着许素馨，佝偻的脊背似乎挺直了一点点。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素馨妹子这活儿我干，有什么脏活累活，你尽管吩咐，我李铁根绝不给你掉链子。”
许素馨看着他们，心里也有些酸涨。
她之所以来找吕大丫和李铁根，确实是想让他们多赚点钱，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吕大丫和李铁根做事仔细、让人从心底里信任。
许素馨用力点点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厂里合同签下来，咱们就一起干。工资什么的，我肯定不亏待你们。”
离开吕大丫家的小院，许素馨感觉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有了吕大丫和李铁根，食堂的人手问题算是解决了一大半。她盘算着还需要再找一两个手脚麻利、能洗菜切菜的帮手，最好是知根知底的，这样用起来也放心……
接下来的时间，许素馨忙得更是不得消停。
去完吕大丫家第二天，她特意去了趟菜市场，跟郝瘸子和季芸打了声招呼，谈了谈后面加大供货的意向。
很快就到了第三天下午，等待开始变得有些焦灼。
许素馨在院子里一边炸鱼豆腐，一边时不时抬头看看天色，看看门口那条空荡荡的巷子。都第三天了，玻璃厂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周云强中午来帮忙收拾摊子时，还问了她一嘴。
虽然心里也一样焦急，但许素馨还是故作镇定地安抚周云强：“胡厂长说了要等流程，咱们就多等等。”
可一直到第四天早上，许素馨也没等到玻璃厂送过来的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