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办的干事念完流程，各家就开始轮流上台介绍自己的优势。
轮到许素馨时，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台前。
台下那些穿着体面的饭店代表和厂领导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这个衣着朴素的小摊主身上。
有些知道许素馨是谁的人，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一个连门面都没有，就靠着在家里烧烧饭菜的女人，也能拿下这么大的肥肉？
这玻璃厂让女人来当家，还真是不行。
难怪老话说，女人当家房倒屋塌。
许素馨手心有点汗，但腰板挺得笔直。
她没有准备什么华丽的话，也没有拍胸脯的保证，只是用清晰平稳的声音，把自己的想法实实在在说了出来。
“各位领导，我叫许素馨，之前在玻璃厂工地门口摆盒饭摊，最近这段时间咱们厂里工人的盒饭也是我给做的。”
“买过我盒饭的工人师傅们都知道，我做饭分量足，味道实在，也从来不多要价。靠大家给面子，我才有了来参加今天这个招标会的机会。今天来争这个食堂承包，我就一个想法，让咱们玻璃厂的工人，花最少的钱，吃上热乎、管饱、花样还不算少的饭菜！”
许素馨这话一出，胡鹤立刻乐了，主席台上有几个厂领导也忍不住点了点头，这小摊主虽然是半路出家的厨子，但说话却实在。
厂里的食堂，又不是要做满汉全席，能够保证干净家常、价格还不贵就已经不错了。
许素馨顿了顿，目光扫过主席台上的众人继续道：“我今天准备了两天的菜样，一共六道。小鸡炖蘑菇，红烧豆腐，素炒青菜，这是头一天的；糖醋里脊，青椒豆干，白菜油渣，这是第二天的。”
“为啥选这些，我想掰开揉碎了和大伙儿说说。因为这几道菜用的食材，都很常见，价钱不贵，工人师傅们也爱吃。大锅做出来，味道还好吃。我许素馨保证，在厂里给的伙食标准内，一定让工人师傅吃得满意！”
许素馨的话朴实无华，没有一句虚的，句句都落在成本和工人吃饱是好的点子上。
胡鹤端起面前搪瓷缸子，喝了口水，脸上依旧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她的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旁边几个领导低声交头接耳聊了几句，大家都对许素馨有些改观。
介绍完各家的情况，就是重头戏——现场做菜了。
虽说没什么时间限制，但各家还是争分夺秒。平安饭店的师傅刀工精湛，肉丝切得思思分明。
二食堂的胖师傅掂勺掂得呼呼生风，火焰窜得老高，引得现场众人侧目。
供销社的也不甘示弱，摆开了架势。
许素馨这边，也是一样的忙碌。她指挥着许志萍：“志萍，剁鸡块，按咱们在家练的大小剁，水开了先焯一遍！”
她自己则飞快地处理着豆腐，切块、过水，动作麻利却绝不花哨。
豆腐刚处理好，许志萍就将焯好水的鸡块捞了出来。
许素馨接过鸡块，热锅倒油，下葱姜爆香，将鸡块全部推进了锅里，翻炒上色后，许志萍将提前调好的调料倒进去，又快速舀起一大瓢开水进去。
水汽轰地蒸腾起来，许素馨盖上锅盖，让鸡块在锅里咕嘟。
另一边，她支起另一口锅，开始煸油渣。
切得薄薄的大肥肉片下锅，加上几粒花椒和生姜，倒上点水小火慢熬。
不多时，滋滋的油声伴随着浓郁的荤香就弥漫了开来。
这香味朴实，却带着一种直击肠胃的诱惑力，很快就把旁边那些花哨的香气给压下去不少。
主席台上的众人，和其他参加招标会的厂里的工人代表都吸着鼻子朝这边看。
许素馨无暇去关注别人的反应，她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操作里。
给炖鸡的锅里下泡发好的山蘑菇，翻炒豆腐上色调味，焯烫青菜……
许素馨的动作流畅，没有丝毫慌乱，每一个步骤都像是重复了千百遍，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熟练。
一旁的许志萍也在闷头干活，切肉条、切青椒丝、豆干片，每一样都干得一丝不苟。
时间一点点过去，礼堂里各种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
许素馨心无旁骛，揭开炖鸡那口锅的锅盖，加大火力将汤汁收到浓稠。金黄诱人的鸡块在浓稠的汤汁里翻滚，咕嘟咕嘟冒着诱人的泡泡。
将小鸡炖蘑菇装进搪瓷盆之后，许素馨立刻忙活起其他几道菜，没多大功夫，六个大号搪瓷盆，便整整齐齐地摆在了她们简陋的操作台上。
没有精致的摆盘，没有雕花点缀，只有实实在在的分量和喷香扑鼻、热气腾腾的家常味道。
小鸡炖蘑菇汤汁浓郁，红烧豆腐色泽诱人，糖醋里脊酸甜酥脆……
几个菜往那儿一放，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和许素馨这几个菜比起来，其他几个参与招标的饭店准备的菜明显要精致很多，但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就是没有这六个菜来得下饭。
参加招标会的工人代表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大家都吃光了许素馨的盒饭，光是闻见这味道，就能想象出这菜送到嘴里的滋味。
连坐在主席台上一直不动如山的胡鹤，都放下了手里的搪瓷杯，目忍不住看向了许素馨这边。
随着最后一家的炉灶熄火，总算轮到厂领导和工人代表组成的评审小组挨个品尝了。
众人拿着小碗和筷子，神色严肃地走向各家参与招标的饭店的操作台。
走到平安饭店那边，厂领导里头一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立刻给出了刀工好、味道好的评价。
但工人代表们却不以为然，这肉丝切得这么细，吃起来都不过瘾，谁不知道王主任和平安饭店的老板沾亲带故，他这是想给平安饭店拉票呢。
……
众人边尝边聊，总算是走到了许素馨的桌边。
胡鹤带头，先夹了一块糖醋里脊。入口，外皮酥脆，酸甜汁比例恰到好处，里面的里脊肉嫩而不柴。
这滋味瞬间让胡鹤眯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