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秀睨了周云伟一眼，没敢做出多余的反应。
她总觉得许素馨此刻的平静下面，蕴藏着巨大的怒火。
她也知道，自己下个学期就要高考，现在和秦浩早恋确实不是啥光彩的事。
但自从爸去世之后，妈对她就没有一点好脸色。
一开始她还觉得是妈心情不好，想着只要自己能好好表现，考出好成绩，妈对她就会恢复之前的态度。
可她没想到，她家务也干了，学习也比之前更认真努力了，家里的条件也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
妈对她还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就连她想要钱也比之前难了不知道多少倍。
后来她妈更是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把许志萍和她的两个闺女接回家，还花了大价钱供她们俩读书。
这让她怎么不心里打鼓？
从前她自信，在二姐和她这两个女儿之间，妈更偏心的肯定是她。
但自从许小北和许小南来了之后，她就没了这份自信。
更别提她妈现在，还把邹星这个和家里人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外人给留在了家里，还打算供她去读书。
要不是许素馨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她是真的觉得她妈疯了。
至于蕙兰，她倒是没什么感觉，她看得出来，许素馨留她在家里，是想让她给三哥当媳妇。
反正三哥迟早要找媳妇，没有蕙兰也有蕙芳，妈房都给他买了，也不可能再在他身上花更多的钱了。
不管咋说，家里的日子过得再好，许素馨赚再多的钱，只要她心里没她这个女儿，她肯定要为自己做打算。
在她被许素馨管着，一本杂志都不允许订的时候，是秦浩偷偷给她塞了五块钱，让她在班上那些女生面前保留了面子。
后来他更是隔三岔五地给她塞各种小东西，她知道这对秦浩来说算不了什么，但这最起码也能证明他心里有自己吧？
不像她妈，有钱也舍不得让她花。
周云秀一边想，一边闷着头跟着许素馨朝家里走去，明明只有几分钟的路程，却走得格外漫长。
周云秀忙着在心里替自己开脱，许素馨也在思索着今晚的事情。
虽说不知道这辈子周云秀和秦浩在一起的契机是什么，但她敏锐地觉得和周云秀那种恨人有、笑人无的心态有关。
经历过上辈子周云秀对自己的冷漠无情，许素馨其实并不想去管周云秀。
虽然她疼爱了周云秀几十年，但她实在是无法接受，自己用尽心血供养出来的女儿是一个白眼狼。
一想到自己被周云伟从杂物间赶出去的时候，她给周云秀打的那个电话，她就觉得心寒。
那个时候，李玉娟嫌弃她半边身子中风，没办法打理自己，把杂物间弄得又脏又乱，所以对周云伟下了最后通牒，让他把自己弄走。
周云伟对李玉娟向来言听计从，再加上彻底烦了她这个已经榨不出一点油水的妈，夫妻俩是一拍即合。
许素馨不想被丢出去等死，最后挣扎着给周云秀打了一个电话。
五年前，周云秀给孩子买学区房读书的时候，找她借了两万块钱。
当时周云秀答应的是，半年时间周转一下就还给她。
许素馨那会儿手头上的现钱早就花了个干干净净，为了不让这个一向娇惯的小女儿失望，她咬牙将自己和许老太留下来的所有首饰都卖了出去，才换回来两万块钱。
周云秀这一借就成了肉包子打狗，说好了半年，一拖就是五年。
中间许素馨也打电话问她要过几次，可每次她不是说手头紧就是说再等等，许素馨体谅她一个人在外地打拼，每次要钱都不了了之。
等来等去，等到周云伟要将她扫地出门，许素馨这才又对周云秀开了一次口。
电话接通，周云秀那边的声音就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妈，你咋又给我打电话，我不是和你说了，医院里面最近很忙，孩子又要升学，我每天累得觉都睡不好，你要是没啥事我就挂了。”
听着电话那头，女儿连珠炮似的埋怨，许素馨整颗心像是泡在了苦水里一般。
但一想到自己要是要不回来这两万块钱，她就得睡桥洞，她还是鼓起勇气对周云秀开了口。
“老四啊，妈知道你一个人在外地日子也不好过，但老五家现在不让妈住了。妈想着，你要是能把那两万块钱还给妈，妈就去城中村那片租个房子住，最起码不用被人给随随便便丢出去……”
不等许素馨把话说话，周云秀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
“我就说不年不节的，你咋这么好心给我打电话呢，原来是想问我要钱。嘴上说得好听，又是心疼我工作辛苦，又是心疼我在外面日子难过，要起钱来倒是一点不嘴软。”
“就那两万块钱，你看看你都问我要多少次了。当初买房子的时候，王刚他爸妈可是出了五万，人家也没像你一样催命的要。”
“行了妈，有啥事等我忙完了再说，别为了这点小事总是给我打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挂断电话的嘟嘟声，许素馨张了张嘴，嗫嚅了几遍，也没有将自己想说话说出口。
她想说，她不是只想给周云秀两万块钱，而是她身上只有那么多钱。
她想说，她之所以问周云秀要钱，是因为她当初是签了借条的。如果周云秀不说是借，她绝对不会再对这个女儿开口要。
她还想说，有了这两万块钱，兴许她还能找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过完最后的人生。
可再多的话都消散在了电话挂断的声音之中。
后来许素馨才从李玉娟的口中知道，周云秀那天忙的压根就不是工作上的事，而是忙着带着孩子和公婆一块儿去新马泰旅游。
许素馨在电视上看过，去新马泰逛一圈，光是机票就要大几千块钱，更别提吃饭住宿。
周云秀有这个闲钱带着公婆去旅游，却不愿意还她的钱。
直到冻死在桥洞之下，许素馨也没能等到周云秀那个忙完了之后的回电。